花仲穆 文學部落

跟你換，好嗎？


夜影矇矓，多雲無光的傍晚下。
在逢甲福星北路的馬路上。
看著手錶，似乎是六點時分，有個女孩正騎著摩托車往校
園方向前去。
她叫珮禎，是個夜校生，有著令人稱羨的美貌，人緣、成
績都還算不錯，是師生眼中的好學生。


想著，20歲的生日啊，這幾天佩禎格外的輕鬆
，真好，就要成年了。
在即將從女孩蛻變成女人的這段日子，她努力著，充實著
自己，。


就快要到了，她放慢了速度，看著我。
一如往常的給我一個微笑後，把一塊麵包塞在我的嘴裡。
「你好啊，今天過的好嗎？」
她彎腰摸了摸我，但我沒有回應，待在她的身邊。
「姐姐後天生日喔，到時候在分一塊蛋糕喔，嗯，你最近
乖嗎？有沒有餓肚子呢？」
雖然吶悶，不過心裡卻是感激的，因為她很愛我，每天都
會來看看我，跟我說說話。


陪我一會後她就走了。
我看著她再度騎上摩托車往前。
突然間，前方的出現了一道光芒。
碰！一聲。
台中的天空，突然開始下起了雪…


0.1秒，一輛疾駛而來的公車像猛獸般衝了出來。
0.3秒，她的眼神閃過了一絲被猛獸驚嚇到的表情。
0.5秒，像古羅馬的戰士想衝過去制服那頭野獸，可是…
我的腳步好重，四周的景物怎麼好像慢動作一樣…
0.7秒，四周的空氣彷彿凝結了，我覺得今天好冷…否則
，她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


和被公車一樣，路口的燈號轉成了紅燈…映照在她蒼白的
臉色之下，成為一種強烈的對比，似乎在訕笑著我：都是
你的錯…於是我發狂似的猛咬著那個駕駛，直到警車和救
護車來為止…


我，像個機器一樣，不斷的在那不到二十公尺的斑馬線上
來回奔跑，一邊看著妳剛剛才送我的那塊麵包。
0.6秒，0.5秒，我甚至可以先轉頭看別的麵包都來得及…
可以的，我可以衝到妳身邊救妳的，為什麼那時候的我到
不了？是我的錯…fuck都是我的錯！


就在逢甲第七街的麥當勞門口，我看著妳純白無瑕的臉龐
…而妳，竟成為了我眼中的一瞬間…
絕望的我，跪倒在十字路口前，仰望著天空飄下來的雪…
突然，降下了一道光茫籠罩著妳…此刻的我，仿彿看到妳
笑著對我說：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我，還是在你的心裡…

我，突然笑了起來…妳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原諒我這個
罪人…因為，妳永遠都是我的天使，在我的心中………


整件事情發生，我都在看眼底。
明明都撞到了，但司機卻假裝沒事的繼續地使勁往前開，
而且還拖行了十幾公尺。
可憐的姐姐就這樣被撕裂成碎片。
我很快地哭了，咆嘯著，響徹了整個夜晚。


然後，我被司機痛毆了一頓，因為我瘦弱，還小根本沒
有反擊的餘地。
我看著他身旁還有三個人，但他們還是阻止。
痛，很痛，但我想著，難道他們都沒有察覺到異樣嗎？
為什麼撞到的時候也不馬上阻止司機呢？


那天過去了，我帶著傷痕累累的身子，趴在街上，沒有
人願意瞧我一眼。
晚了，好冷好冷，好餓好餓，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再之後，學校的人紛紛談論著這件事。


從中得之，最後司機竟然還展露惡劣的嘴臉，在面對判
刑的時候，不但把所有肇事責任推給冤死的姐姐，竟然
還指向她逆向行駛。
我還小，而且很笨，什麼都不懂，但知道不的，只是，
我無能為力。


曾聽人家說過，「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但是王子從不犯法，因為王子有沒有犯法，得由國王來
決定，那在台灣的法律，誰是國王？是錢。


有錢判生、沒錢判死，判大官要大證據，判小官要小證
據，判老百姓不用證據。
有錢有勢人人平等、沒錢沒勢罪加一等，理由千條萬條
，還是不如黃金一條。


黃金嗎？我覺得好笑……真的。
因為雖然它可以吃到很多麵包，卻買不到我的溫飽。
因為它可以讓我去看醫生，卻買不到我曾受到的傷害。


說這麼多，我到底有沒有黃金？
我有，我有好多好多，但那沒什麼的，再多也買不回我
姐姐的生命，有誰要嗎？我跟你換好嗎？


突然間，我似乎看見姐姐了，但我並不害怕。
她依舊只是摸了摸我，她說著。
「謝謝你，只是，姐姐再也無法陪著你了，你冷嗎？今
姐姐也很冷，我們作伴吧。」
就這樣，我倆並肩走在零晨的街道上，直至天明。


我是誰？我只是一條狗。
生平第一次，我討厭自己這輩子成為狗，因為我無法為
我的姐姐申冤，因為我看到無數條冤死的靈魂，在孤單
單的道路上遊走著。




沒有人要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