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喧鬧的零晨三四點


須臾來去，並不曾猶豫。
回憶，受困於魔幻邊境，飛翔一羽。

仲穆 題記



滴！答！
雨聲斷斷續續的墜落，像是中止般地畫破些什麼類似於寂寞的氣氛。
並非是一場令人意外的豪雨，可卻連綿不絕的下了四年。
那年某日，正是項羽與劉邦於破曉時分的楚漢最後一戰。


帳內，項羽與虞姬相視而座，看著項羽身上大小數十處的傷痕，虞姬
傷心得幾乎要將她的眼淚從眼眶中迸出來，她心中只想掙出幾句話來
但每每話及到喉管之上，不知怎的，竟會一句說不出來。兩人默默無
言地飲酒。
項羽便在虞姬的守護下，安然睡去。


淒涼的風雨聲呼嘯而過，揚起原本灰燼的木堆散出火花。
只見山頂上的空氣到處瀰漫著一股濃郁血腥的氣味，不遠地的遠外卻
諷刺般地從四面八方鳴奏著楚地之歌。


「是國殤，大伙聽吶，那是我們的楚國的歌啊。」
「啊，那是我的阿弟的聲音，難不成他沒有死？」
「是被漢軍抓去當浮擄了，我們衝下山去或可還有一線生機。」
「只怕是劉邦已經得到了禁地了，不然為什麼他的部隊堶捧|有這麼
多楚人呢？」
「看吶，漢軍讓開一條出路了。」
「什麼！！！」


這已是最後一幕的景象了，在眾人七嘴八舌之後，一名原本在楚軍以
驍勇善戰聞名的校騎，沒命地朝漢軍自殺式奔去後，近萬人數的大批
士兵也跟著衝入。由於這一步並沒有軍令，故對楚軍而言，此舉乃是
意外之局，在沒有任何阻擋之下，其他人原本堅守陣地的人也跟著向
前，他們眼中流著淚，胸膛淌著鮮血，卻對明天不知道何去何從。


轉眼，楚軍戰地上的二十萬大軍傾刻間已然去的七七八八。
最後，竟只剩下八千鐵錚錚的死士了！！
在這個年代裡，被所有交戰敵軍稱之為「死亡項軍」的超強部隊。
傳聞他們全都是征戰天下十餘載，旗幟飄揚所到之處，莫不是攻無不
克，戰無不勝的旋風式打法。每個人全都是歷經大小數百戰役的絕世
之才，若非身為項羽的親身侍衛，相信以每個人的武技至少都已經達
到指揮軍隊的將領之選。


遙想他們十八歲時，自跟隨項羽率領江東八千伙伴闖蕩天下以來，至
今從來都不曾嘗過一敗，故他們的心底無時不刻都是慷慨激昂、澎湃
不過的。對所有原江東八千楚軍而言，項羽在他們的心裡便早已奠定
了強大且永恆不滅信仰的神話了。對他們來說，能為了項羽而死，是
一種莫大榮耀，他們打從心底感覺到驕傲，並且全部都毫不猶豫的相
信著，在項羽的領導之下，面對於任何戰役都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如今的他們，早已不知道什麼叫作疲倦了。
死亡是什麼？疲憊又是何物？
非是懵懂，只是他們當年在暴秦的苛政下並不曾笑過。
長年沾滿血腥麻木的雙手，令他們忘卻了害怕，淚水？似乎一點也帶
有價值與意義了。生離死別，有誰嘗的比他們更多呢？
也許是楚河漢界鴻溝的命運之輪使然，在滾動的同時，他們便早就注
定了在歷史的這一頁，揮灑令人不禁掉淚的故事了。


話說項羽，身長九尺，手握鈦鋼•雷刀上古神兵，跨騎一日能氣行千
里的烏雕名車，搭配無時不刻都散發著凜然英武的玄朱赤甲，無論身
處何地都應當是萬眾矚目的對象。


他有一雙無邪天真且徹的比天空還藍的雙鈴瞳眸，遺傳於血液中名將
之後的灑脫方正臉龐，還略帶著一股神氣卻令人不敢正視的威嚴。
傳聞其身待己甚嚴，無論食衣住行均與一般士兵並無差別，帶兵法紀
森嚴，非但擁有天下無敵的武技外，腦海底還藏著古今往來的數萬卷
兵法之術。


「項平，咱們該阻擋逃兵繼續往敵軍奔去才是，去叫醒大王如何？」
說話的人乃是項穆，他是自范增吐血身亡後，項家軍唯一碩果僅存的
軍師。而項平則是項羽的傳令心腹，平時近侍衛隊就歸他統領。


項平擺手嘆道：「就讓他們去吧，我們得留下這條命，給大王殺出一
條血路不是？大王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吧。」項穆心想有理，阻擋逃
兵雖然採取殺一儆百就能立見功效，但一個弄不好，假使讓己軍自相
殘殺，這可就不大好了。更何況，項羽並未下令，也實在不可輕舉妄
動。


眼看著情勢已到無法控制的地步，項穆當機立亂以北辰陣式鎮守住項
羽帳房八方之外，眾人沉默地各自想著往日，在暗夜淹沒之下，偶爾
只有戰馬不耐煩地踢著啼子，還有風雨挾帶無與倫比的悲嘯外，他們
安靜的令人幾乎無法置信。反關漢軍七十萬大軍駐守於山底下，卻無
人膽敢踏上一步。


項羽在千里逃亡的拼力撕殺下，疲憊的身驅已然在睡夢中不知雲遊到
哪裡去了，對外頭士兵看似已然大舉叛亂的情景全然一無所知。
然，原本服侍在一旁虞姬卻已經不知道何時，悄悄地消失蹤影！！

「援軍幾日會到達核下？」暗處，一名女子俯身試問項家將領，聲音
極為輕靈悅耳，想來定是個絕世美人兒。
「照這個情形看來，明日破曉時分便是咱們進攻之時，可等待援軍？
嘿嘿，江東距離此地雖然不遠，卻也不是一兩日便能到達的。」那名
將領，笑的極為詭異，聲音聽來刺耳不過。


「意思是，不會有援軍是嗎？所幸早有準備。」女子僥倖道。
「然也，可反攻卻是要的，主要是時機，會軍之時，對方那領將無一
幸免，只是，只怕我們損失將無法估計，是非成敗，盡在明日一擊了
。」將領回答道。


女子亮出匕首道：「極好，那第一波攻擊我來帶兵攻他個錯手不及，
諒他怎麼也料想不到會是我。」
燄燄之火，從火堆又爆出陣陣霹啪的火花，照亮了女子嬌柔的身軀，
清秀的臉龐，其人卻不誰，赫然就是虞姬。


將領又道：「但此計有其缺點，若無法突圍出去的話，那──」
「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虞姬輕蔑
的笑了，她死也不願成為，項羽的包袱，虞姬知道若不如此，項羽定
當會慘死於漢軍之手，便道；「相信大王不會怪罪我的。」虞姬哽咽
地說完，擦了擦眼淚旋即恢復堅毅不屈的神情。


「那我先行準備了。」男子眼中閃爍著一絲奇光異彩，在行一大禮後
，竟隨即混著逃兵朝漢軍方向馳去。這一同時，原先身為項家的兩位
領軍軍官項平、項穆，竟也跟著失去行蹤？就連大半士兵也跟著憑空
消失。難不成是虞姬串聯其中一人，打算來個倒戈降漢？


不知何人起先發聲，此刻的眾人饒是無懼於生死，此刻也不禁慌了。
在寅時破曉時分，哨兵喚醒了項羽，只見他吐氣歸元，氣走筋脈，堅
毅不拔的舉止與毫不脫泥帶水的步伐踏出，沉睡的老虎終於醒了。


聽完來人報告所有情形之後，項羽面臨前所未有孤立窘迫的境地。
反思旋即一念，已經了解全盤，不禁悵然涕下。擊鼓高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雅不逝﹔
騅辨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此時，虞姬全身著甲戴盔，手握雷刀，跨騎烏雕、穿的正是項羽的
玄武戰甲，原來在稍早之前發令過後，虞姬故意命人擊響了鼓聲、
角聲，帶領一隊近八千士兵，萬馬奔騰、殺喊震天，朝南方突圍而
去。


數月不見的銀光難得流洩，連綿不止的細雨此刻竟然感應似的停止。
詭譎的令人著實顫寒。反觀漢軍元帥韓信陣營裡，七十萬大軍一共
怖署十路，將下包括張良、陳平、夏侯嬰、樊噲、彭越、曹參、英
布、周勃、蕭何、灌嬰。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昔日與項羽八拜之交
的，漢王•劉邦。　


此時漢軍本營帳下，人人均求神拜佛別讓死神項羽遇到，戰至此番田
地，縱使有黃金萬兩，腦袋搬了家還能有命花麼？
一聽項家軍帶領八千士兵攻來，以為是項羽親自帶兵突圍，個個無不
嚇的膽顫心驚，除了遠距離地發幾箭之外，並不敢過份逼近。


自此，十萬大軍，便對八千士兵展開了百里追逐之戰，渾然把身後
項羽本部部隊忘得一乾二淨。可令一方面，虞姬帶領的部隊也絕不好
過，活命度過淮河的甚至還不到一百人，漢軍追趕久了，隱隱發現有
異，以為項羽一路殺力早已力盡去虛，一路追殺之間距離無形間已經
逼進不少，話說虞姬自幼在項家成長，武藝高超自然絕不在話下，而
經年累月在項羽身旁耳濡目染之下，對兵法的了解也足已堪輿韓信、
張良之輩相提並論了。


她故意在倉慌中分散兵力迷了路，漢軍哪管怎麼多，在勝利感壓迫的
衝擊之下，他們的目標只有殺了項羽「賞黃金萬兩、封萬戶侯而已。
」其他的根本顧不了這麼許多了。


就這樣，虞姬這支部隊，逃到東城只剩下二十八騎，這是漢軍眼前最
後的項軍二十八騎了。
二十八騎將虞姬紛紛圍起了四象之陣，繼續往前逃向烏江。


此陣乃項家歷代祖先，以八卦兩儀相生相剋涵釀而生，進可一齊圍攻
、退可形成防守璧牆，若一人倒下，馬上便可遞補，若遭受到攻擊也
能依情況作適當調整。是典型以少數兵力迎戰壓倒性兵力的陣式。

此時，虞姬知道上路的時候到了，一方面又未免漢軍懷疑，不禁假裝
項羽的聲音淚道：「今日天亡吾也，非戰之罪。」語畢，憑藉著烏雕
腳力，一馬當先衝入敵陣，欲直取劉邦首級。


四周的風雪似乎是一下子停止了，連空氣也停滯不動了。
劉邦不由得一驚，左右張望該死的樊噲、夏侯嬰兩人又不在身旁，只
好奮力舉劍擋格。


一擊不中之下，虞姬舉刀指天，隨即一聲暴雷天動地搖，猛然繼起的
連環刀式斬殺幾名侍衛後，又朝劉邦強攻而去。
「鏗」一聲後，漢軍陣式亂了，，頓時整個廣場上煙塵漫天，虞姬趁
機混血將臉亂塗一番又退回本陣。


豈料猛一回望，剩餘二十八騎哪裡還在，早已被萬箭穿身而殘破不堪
了，虞姬望天輕笑，面帶笑意的往脖子一抹，只見血濺珠喉一瞬，便
已香消殘壘。


另一方面，漢軍後方又起了動亂，劉邦不看還好，差點沒給嚇的魂飛
魄散，原來是西楚霸王•項羽，帶著項平、項穆，率領一萬士兵由三
路攻來，一路甚至已然沖散了，漢軍中軍本部。


劉邦驚道：「陳平、夏侯嬰、樊噲、彭越、曹參、英布、周勃、蕭何
、灌嬰何在？」左右一看，除了身旁帶領的七萬士兵之外，卻還有誰
，原來是彭越、英布、灌嬰等，昔日跟項羽無戰不與，無役不隨，同
生共死，永無異志的漢軍將領，見項羽已至末路，心有不忍之下早已
各自領軍回去了。其餘將領亦早已對項羽深感佩服，見其末路，亦紛
紛大敢沒趣的各自打道回自己的領地。


項羽大聲朗道：「劉邦，你似乎少念了一名大將，哈。」語畢，他奮
然朝劉邦丟擲一沾血包裹。


什麼！！！不看還好，原來是韓信、張良的首級？
原來是虞姬與項穆見逃兵四散，急智之下想出了這個九死一生之計，
原先打算是，由虞姬引開漢軍，項穆及項平二人趁黑隨著逃兵跑到漢
軍之後，再重組心神猶豫不定的士兵，反攻。

先暗殺對頭智將張良的人頭，而後再會合項羽和攻劉邦。
也算是韓信倒霉，非但己身武功不濟也就算了，跨下馬兒也不爭氣，
再加上一路上畏懼項羽神威的心態之下，自己帶領的二十萬兵力早已
脫離本隊落個老遠，而後碰到途中迎來的項羽，不稍說定是腦袋搬家
而已。


「這是怎麼一回事？」劉邦此刻連魂都飛了，也顧不得這麼多，腳底
抹油又丟了幾千具屍體，朝他的老巢樵縣一路奔去。


「想不到，還是來晚了一步。」項羽雙眼漸闔，腦海不斷浮現跟虞姬
往日的情景，不禁撫屍大哭一聲。命人就地掘坑準備埋了這麼多年一
直相隨自己不離不棄的愛人。


坑挖好之後，項羽眼看著一粒粒的塵土漸漸淹沒虞姬的身軀，他不禁
失笑，失去了虞姬，自己大半輩子追求的又算的了什麼呢？


風聲輕撫悲殤，隱隱約約中，虞姬現於風中朝項羽喃喃地道：「這或
許是命運吧！我們擁有一模一樣的宿命，你一直沒感覺到一種孤獨嗎
？」項羽不禁肩頭抽搐難過地回道：「失去了妳，那麼天下於我而言
，又有何干？我來了，我來了，等我。」語畢，他沒有留戀，沒有悔
恨，沒有嘆息地在烏江邊拿起雷刀往脖子一抹，才終於踏上了與虞姬
同樣的道路。


楚漢相爭，被歲月之流墮入無聲無息幽暗，烏江在微風輕撫過後，旋
即又恢復了往日那可怕的靜寂，只有濺塵凌亂的腳印紀錄了方才發生
的一切，但不久以後，這些痕跡又會被深厚積沙所遮蓋，就像從來沒
有發生過一般。



※後記


話說項家軍化整為零後，劉邦隨即登基建立漢朝。
陳平、夏侯嬰、樊噲、彭越、曹參、英布、周勃、蕭何、灌嬰等人，
也因當日烏江一役後，被劉邦懷恨疏遠，歷史記載除少數與項羽較無
瓜葛的武將之外，均不得善終。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