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7-11情人 4.1

訴說過去的過去，所有進行式的進行，
都會成為連鎖反應的併發症。
而觸摸回憶，
就像是在現實中領取病歷表單的紀念。


想著和佩齡相遇的過去，我笑了。

因為相遇與相識的分向進行，使我繼續想著。

如何使這份感覺，持續並試著拭散的看淡。


為什麼這樣說呢？或許是吧，當神話一再的傳說，當夢幻一再的觸摸，

人們就會開始產生一種習以為常的習慣。

可是，這樣的逼近，適合她嗎？不..或許那不是傳說，或許那不夢幻，

因為，那曾十分真實的擺在我的面前。


因為第二次接到她的電話，是隔日的凌晨。

『喂！哪位..』看著陌生而且記不熟的來電，我不禁很有禮貌的問。

「我，那個打錯電話的人。」

『什麼？』一時之間我倒還摸不著頭緒。

「你忘記了嗎？今天在你上課的時候，我有打電話給你過。」

『喔，是妳喔，有事嗎？怎麼這麼晚啊。』心裡記起一切的開始滴咕

後，我接著說。

『該不會是又想到妳男朋友，然後就打電話給我吧。』

「不行嗎？你不是說只要不要在你上課打就行。」

『不是不行，而是..有人會在半夜打給一個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嗎？現

在都幾點了，人是需要休息的耶。』一臉睡意的我，口氣真的不怎麼好。

「喔，那我該幾點打呢？」

『為什麼？就因為聲音很像，妳就能這樣打電話給陌生人。』

「沒有..我知道這樣很抱歉，但是..我習慣了，我習慣在想起他的時候，

打這支電話。」她說出口的時候，語帶低沉，於是..我開始察覺了有點

不對勁的味道。

於是，我把我的生活作息，全告訴了她，當然，這包括了讓她討價還價的

不定時打來的時間。

『反正吵都被妳吵醒了，那好，就談談妳男朋友吧，那是個怎樣的人。』

「他，就是我男朋友啊，很好的一個人，和你很像。」

『你怎麼知道我很好。』

「因為你不會生氣啊，呵呵。」她笑笑的說完，卻完全沒有想到我想的，

銬！我是真的很想掛電話好不好，要不是看在妳是女的的份上..。

『那他人大概真的、真的很好。』我也跟著笑了一下後，不落痕跡的接受

了她的稱讚。


那晚，我們不知道談了多久，所以我差不多也弄不清楚到底我了解他男朋

友多少了，但..我知道，她很愛她男朋友，很愛很愛。

『那妳為什麼要和妳男朋友分手呢？』

「不..沒有，我們沒有分手。」


『那怎麼會失去聯絡呢？然後妳還要淪落到打電話給一個陌生人排遣寂寞。』

「寂寞嗎？可能真的是吧，如果孤單不算的話。」

『那妳們失去聯絡多久了呢？』我想應該不久吧，依照我以前的經驗來看，

失去聯絡的兩個人，能思念的，能行動的，至多不會超過三個月。

「兩年。」她十分簡短的回答。

『那妳現在還愛著他？甚至是到兩年後的今天，還用著這不合常理的方法，

去試著尋找，難道愛情真的是妳的全部？』

「不..我無法愛他了，但至少我還愛，這雖然不能稱的上是我的全部，可是

..就算只是一點點也好，只要能想起他的一切，那都是好的，因為..我差

不多已經快要忘記他的樣子了。」

『快要忘記他的樣子，怎麼說呢？這麼想他，就去找他說清楚啊，就算他再

也不喜歡妳了，我認為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吧。』

「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那妳..』說著說著，我無言了。

沉默了一會後，她說了聲再見，就把電話掛斷了。


那留下一堆疑問的我呢？什麼情形都開始想像的我，心裡開始泛起了一種念頭。

然後，我把手機按到她的號碼處看著，遲疑了一會後撥出。



* 她說出口的每句話，都帶著孤單，於是..我開始察覺了有點不對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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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1情人 4.2

『喂，是我。』

「我知道，有事嗎？」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雖然問起來可能很難回答。』

「可以啊，問。」

『你男朋友..他..是不是過世了。』終於，我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一臉驚呼我的直覺。

『可能是感覺吧，那種感覺我懂的。』

「是嗎？那..」

『妳是不是想問，以後還能不能打電話給我。』

「嗯。」

『當然可以啦，當妳想起他的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的。』

「謝謝，我說真的。」

『好了，很晚了，有空再聊。』說完後，喀拉一聲，電話掛斷了。

那時，我想起了電話那另一端的女孩子。

她是什麼樣的心情撥出這個號碼的呢？

還有，當到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而對方卻不是對方的時候，那種落寞

到底會是什麼呢？

還有，最後我想到了，她對著這個明明就不可能的號碼，還抱有什麼

期待呢？

想了又想，那晚，我就這樣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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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這就是我和佩齡認識的經過，令人不敢相信吧，呵，其實很

多時候，我們都是聚少離多的，所以常常我甚至也懷疑自己的生命當

中，到底有沒有存在過這個人。


傻傻的笑了一會後，我想起了躺在醫院的玉玟，一個到現在我都還一

知半解的她。

於是我用著雙手，很輕易的解決了人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後，我決定今

晚到她那去陪她，然後一早幫她辦出院。


到了醫院後，由於真的很早的緣故吧，我得躡手躡腳的走過醫院的長

廊，然後還得躡手躡腳的找到她的病房，打開門進去。


深夜裡，她沉睡著，而我呢？差不多也已經一整天沒睡的我，也跟著

睡了，我睡在她的旁邊，睡在她的病床上，睡在..有她的無聲息的深夜。


一早，天透入了微光，把原來就漆的白漆漆一片的牆上，照的更加明亮。

我就這樣在沉浮與轉折的微塵粒子中清醒，剎那間，我覺得天好亮好亮，

亮到了連自言自語的空氣都稀薄了起來。


倒了杯水後，我從玉玟昨天給我的袋子中，取出了麵包、飲料吃著。

然後，我專心的看著她，看著她手上那早已泛白的煙疤。

一直看到了她微微掙扎的睜眼雙眼。

「你來啦，真早。」她用手托著身體坐起。

『我昨天晚上就來了。』

「一晚沒睡？」

『呵，我昨天跟妳睡了一晚，妳都不知道嗎？呵。』

「別開我玩笑了，對了，會餓嗎？我們去吃早餐好不好。」

看來她似乎是沒有察覺到垃圾桶中的紙袋..無可無不可的我，

也只好連聲說好。


下一幕轉到了早餐店前，隨意帶了幾杯豆漿和煎包就匆匆又趕回醫院了。

「對了，我還沒有妳的手機號碼，給我吧。」在辦出院手續的時後，我有

意無意的提了一句。

「要來幹嘛？」她也是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倒沒有直接回答。

『以後找我代班容易點啊，呵呵。』打笑似的說完，我才發現到不對。

「代班？你昨天晚上去了店裡應徵了喔。」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為什麼要這樣？」她追著問。

『......』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的什麼，也只好跟著無言。

「我有點累了，送我回家好嗎？」

『好。』簡短的答覆後，她輕輕扣住了我的腰，我們就這樣隨著早晨吹來

的涼風一路騎著我的摩托車，慢慢的回到她家。


她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然後，我笑笑的告訴自己。

〝何必呢？回家一天到晚睡大頭覺、上網不是更好嗎？〞

帶著一身疲倦的我，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慢慢的騎著。

而回到家以後呢？我依然把音樂開到了最大聲的地步，我依然把冷氣開到

最強的溫度，然後呢？在要把身體脫到不能在脫的狀態時，我看到了手機

，開了機之後，我看了有留言的訊息。



* 人最基本的生理需要是什麼，是吃飽睡足 *


7-11情人 4.3


〝我聽聽你的聲音，可以嗎？〞

看了隨之而來的記錄號碼，我知道了，是她。

然後我靜靜的在手機上按上了〝可以〞兩個字之後傳出。


這個時候，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眼睛裡看到的，除了堆滿灰塵的cd外，

再不然就是透明櫃子裡擺放到快要發霉的紅白機。

而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靜了很久很久，一切都似乎因等待而變的遲緩。

很久以後，手上的手機沒響，我卻也沒理，因為我只是看著掛在牆上的鐘

，在時針、分針的鐘擺下，轉過一圈又一圈，一輪又一輪，而自己..也就

在那樣的空間裡，就這樣埋在自己的時間中所營造出來的時差。

世界運行就是這樣子嗎？當太陽移動星空的緯度，在迴轉過後，時間就會

產生鴻溝，而歲月則會產生裂縫。


就這樣看了近一個小時，我翻出了櫃子裡的紅白機，然後吹散卡匣裡裹的

那一層淡淡的灰。


玩著玩著，一開始倒還覺得新鮮，可是兩個小時過後..三個小時過後呢？

一切就會變的沒趣，而空空蕩蕩的房子裡，則是變成深幽久遠迷惘。


那現在呢？在沒有意識的情形之下，我竟開始玩起了十分無聊且沒有遊戲，

有多無聊呢？還是說為什麼必須用〝竟然〞二字來形容它的可能？我想說，

如果大家看到我當時玩的遊戲是〝俄羅斯方塊〞的時候，那大家應該就會有

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這樣，我看著一個個不同形狀的方塊，一層層的疊了上去，然後又一排排

散了下來，很無趣嗎？其實我真的也這樣覺得，但..當我驚覺，這個遊戲越

來越高分，我沉重的心情就會越輕越來的時候，我也就釋然的笑了。


遊戲就這樣一直持續不停的進行著，腦筋沒有停著，手指沒有停著，多久了

呢？那應該是數不清多久的久了吧，但..每當隨著一關又一關的速度加快，

我的手指和腦筋就必須跟著加快的時候，我知道了，這個遊戲該結束了。

於是，我毫不可惜的將電源切斷時..我又發現了。

我的耳裡開始出現了耳鳴的現象，而我的眼睛則是出現迷眩而不能聚集的

狀態，那思考呢？更不用提了。


那時，音樂聲停了，手上的煙也已經燃到了盡沒，言語停了，動作停了，

思考停了，世界停了，一切動作都停了。


而埋在黑暗中的我，突然間出現了一道極細微的聲音，一道極弱小的光點，

那是..手機的鈴聲？



* 如果一個人的時候，連靈魂都被剝奪了，那種感覺是？ *

7-11情人 4.4


該接嗎？要接嗎？

這是我當時唯一的想法，然後聽著這樣的聲音，一直在這樣迴盪的這樣的

氣氛裡，一切似乎都變得無所謂了。


那種感覺是，手腳都麻的失去神經觸覺般地無所謂，於是..我就這樣聽著

手機的音樂聲，在無數個重覆而且密集的聲響後，讓它失去蹤影。


隱約裡，我睡了，睡得很甜很甜，而這樣的甜，似乎是不帶任何思考的，

是不帶任何煩腦的，是一切都不去想的甜..

這是幸福嗎？或許吧，我要的只是這樣而已。


其實，我是一個極為容易滿足的人，只要能在夏天裡吹著冷氣、在冬天蓋

著棉被，在每個受到生活麻痺的日子裡得到溫飽，我也就覺得十分幸福了。


是這樣嗎？這樣的想法，讓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也覺得其他人很幸福，

覺得全世界都很幸福一樣，也因此，睡就睡了，我從來都不會去思考，明天

會發生什麼，亦或是期待著明天該發生什麼。


換而言之，我是一個很隨便且健忘的人。

這應該很多人說過，於此..我也就不再多說。

那晚..似乎很短很短，時間好像在下一秒鐘眨個眼就過去似的，張開眼後，

我聽到的是雞的鳴叫，還有外面吵死人的麻雀聲。

一開始我還覺得挺早，豈料，抽了一根煙後，在火與煙接觸燃燒的時候，

我發現到了，太陽似乎變的很大..大的連室內的冷氣都能感應的到。


看了手錶後，銬！不會吧，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想起第一天上班就必須背上遲到惡名的我，不由得開始動作加快了。

首先，我跑到了浴室，把全身上下的煙味都洗的一乾二淨後，我泡了杯牛

奶，煎了顆蛋，又凌亂的看了一下報紙、雜誌後，我急忙的在三點之前到

7-11的工作崗位上駐守。


叮咚！

「歡迎光臨。」也許是習慣吧，每次我走進便利商店時，聽到的聲音都是

這句。

『不用這麼客氣啦，我又不是客人。』說完，我到櫃台邊披上了制服。

「嗯，今天禮拜天可能會挺忙的喔，不過你第一天上班，跟著看就好了。」

玉玟點點頭後，又轉過身去整理櫃台後陳列的一大堆網路遊戲點數卡。

『呵，如果要偷懶的話，不用你教。』笑笑的說完後，我走進儲藏室去整

理，並拖地。


就這樣，我們各做各的，其中除了工作上的交談外，很少聊天。

但其實，工作挺輕鬆的，除了進貨的時候忙了一點，還有必須不定時盯著

門口的客人走進來，並適時用溫合友善的口語說出，歡迎光臨之外，一切

都很輕鬆。

然而也就是這樣吧，連偷懶都不用了，因為我都是光明正大的偷懶的，無

聊的時候，還可以在店裡東走走、西逛逛的，一切都很自然，而沒有拘束。


一切都告一個段落的時候，玉玟笑笑的走進儲藏室遞給了我一本冊子，要

我填上資料。

翻開後，我看到了..



* 我看到的是..所有員工的資料 *


7-11情人 4.5


這是？！玉玟的電話號碼？

是吧，這應該毫無疑問的是，否則除非是我瞎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眼前

的那十個數字。


拿出自己的手機，我看見了，銬！十二次未接來電，那都是佩齡打來的嗎

？實在是覺得很抱歉的我，決定下了班之後，打電話給她。

現在，重點是眼前的號碼啊，考慮了一下後，指指按按，我存檔了起來，

然後撥出。

我聽到在我身後不在十尺的距離內，發出了聲響。


「喂！」我聽到了，那是她。

『是我。』

「我知道。」

『那..掰掰囉。』我說完後，她就掛斷了。


這時候，我想起了一個問題..很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她有男朋友嗎？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賦予追求的行動，會不會造

成她的困擾？當然，我是從來沒有問過的，當然，她是從來沒有主動告訴

我的，只是..我不得不一直在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我，我喜歡她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也不確定，可是..每當看見她

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想對她好感覺，那..算不算呢？

笑了一下後，我依舊得搬起整箱的飲料往冰箱塞去。


『對了，妳下班後都幾點睡啊。』見到她跑來幫忙，我隨意問了一句。

「大約四、五點吧。」

『哇咧，這麼晚睡幹嘛？』由於真的很關心她的緣故吧，那句白癡我差點

就脫口而出。

「講電話啊，早上都沒有空，所以只有晚上。」

『是和我講嗎？呵呵。』說著，我笑了，但心裡卻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到底是？

有人會閒到四、五點陪她講電話嗎？除了男朋友以外，我不敢做其它想。

好了，她有男朋友了。

好了，她過的很幸福。

好了，她身體變好了。

好了，她一切很好，那..我呢？

不知為什麼地，我有了一種很酸很酸的感覺。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看著不對勁的我，她似乎依舊選擇裝傻。

『沒..沒什麼。』

在我伸出手摸向下一瓶飲料的時候，我的指尖似乎碰到她的指尖了，感覺

上冰冰的，冷冷的..很好很好，一切都和我的心情相符。

『應該沒什麼事了吧，我出去抽根煙。』說完，我走出門外。

吹著迎面而來微風，複雜的情緒一直轉著轉著，莫名其妙的孤單繞著繞著

，我笑了，那有什麼呢？沒什麼的，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其實我什麼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我，只有照在夏天底下一具屍體而已。

而當我發現，那具熾熱的軀體在陰暗的各處幾經發酵之後，留下的，只

是彼此比較的腐爛速度開始時，那種消磨的感覺、消磨的輪廓、消磨的

指間，反倒是越顯明亮了。


轉身，我看著她，她正看著我，目不轉睛的。

她剛剛有看到我寂寞的背影嗎？那如果有，她會怎麼想？她該怎麼想？

呵，我想，應該都不會有吧。



* 夏夜裡，我看到了那具屍體正在腐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