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像我這樣的一個老師


我的破酒囊裡
殘存尚未發酵的苦豆搖搖擺擺
偏頭痛已經由於太成熟而又自行開了一瓶


空氣冷冷的，玉蘭花的香味瀰漫飄散在夜空之中。
我仍是站在墓碑前，望著墓誌銘上的題字。

如果你有一點點感動
請把你的淚水灑在空氣中送給我
讓我離去的翅膀可以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那彷彿是深沉的呼喚──於黑暗更暗之處，持續的到來。


※

抽完煙後，也許喝杯酒吧，反正是最後一天了。
實在是應該作些自己想作的事情才行，想來今天就請假不去上課了吧。
總是覺得，人生中應該多點叛逆才對。

我想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無法面對的記憶，只是很容易被習慣給掩蓋，
被時間給迷離，讓悲傷給消磨了。

叛逆……我突然想起了娉婷年輕時代的那段不堪往事，心裡頓時又傳來
一陣酸意『妳好嗎？妳幸福嗎？』我不斷的對記憶堛漕滬茪k孩說著。


那年，我終於升上了五年級，離長大又前進了一步。
由於需要升學的緣故，學校將所有會唸書的孩子全都聚集了起來，很巧
合的，娉婷依舊擔任著我們的導師。

還記得曾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說事件在巧合之下，再度發生巧合的
話，那就肯定不是巧合了，只因為如果妳在不相信的話，那麼我應該再該給
妳多少巧合，妳才會願意相信，這是緣份？

是了，直至多年以後，我仍深信，我與娉婷的相遇實在是一種緣份。


我認識一個很溫柔而又乖巧文靜的女孩。
她幾乎是一個，我用盡了所有學過的美好形容詞，套用在她身上都不夠
的女孩，小容。

理所當然，我陷入了生平的第一次熱戀，也同時將這份喜悅馬上跟娉婷
分享。

『記得，如果真的喜歡人家的話，要用功讀書，好好珍惜人家才是。』
娉婷認真的說著。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
『一定要好好珍惜，知道嗎？』她重覆了一句。
再度點頭，這次更用力了些。


那時候的戀愛，是極其單純的。
跟小容一起吃飯，還是偶爾聽著卡帶奢侈的哼上幾句情歌，當時我天真
的認為，戀愛其實就差不多是這樣子，牽手？搞不好有過就是了。

即使是如此，我們經常會討論功課什麼的，成績還是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那時候的我，已不再寫信給娉婷了，只因為那時我的心裡住進了小容
，愛情的感覺塞得滿滿的，甜甜的，更尤其是她天真的說著：「長大後要當
你的新娘。」的時候，那種幸福感更是難以形容。

自然我想妳是懂的，也不會怪我，對嗎？


後來，當時光飛逝，轉眼之間，六年的光陰已不知覺地匆忙而過，隨著
夏天腳步，捎來了離別的訊息。驪歌在即，當我以第一名的成積上了明星初
中時，我便知道以後不能經常見著妳了。

還記得畢業的那天，我始終站在妳的旁邊，緊緊拉著妳的衣角，妳輕聲
的說：『想哭，就哭出來吧。』我總是不哭，只因為不想最後留給妳的回憶
，是永遠長不大的我啊。

我一直知道，我該努力，而且我也一直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說話時，
許下的十四年約定。
就這樣，我離開了娉婷的視線，牽著小容的手一起上了初中。


初中，說實在也沒有什麼好提的。
至多也只是課業壓力重了點而已，不然就是對男女之間的情愛，懂得更
多了一些，那時我已經懂得跟小容親嘴，甚至愛撫了，彼此也更加確信了愛
情之間的必要，成績自然也就不如小時候那般。

可不管如何，身在教育體制下的我們，理所當然面對的還是三年後的聯
考。每天反覆唸書、談戀愛的日子過得很快，時光彷彿像是快了三倍一樣的
走著，也就漸漸忽略了娉婷。

偶然，在國三下學期的時候，從以前同學們的閒聊中，聽見關於娉婷已
經暫時辭去教師的消息時，我震驚了，心裡只想有一個念頭，想見她。
想知道她過得好嗎？不知道她還記不記的我呢？


照著地址一路尋到了娉婷家，遠遠的門外，我就聽見了一陣鋼琴聲。
那是一段我從沒聽過的音樂，也許我什麼都不懂，可隱隱約約，我聽得
出來，敲打而發出的琴弦，似乎每一絲都藏著哭泣。

按了門鈴之後一會，娉婷才匆忙跑步的前來開門。
看著她依舊年輕健康的身子，我放心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看著她
的眼睛時，那雙瞳的一絲閃爍，彷彿像是淚光？

懂事的我，當下並沒有多問。
可忽略的表情卻還是掩飾不了內心的在乎，臨別時的最後，畢竟還是施
了點小技倆，請求娉婷在國三這重要的時期，能幫我加強一下數理方面的功
課，如果可能的話，則希望還能跟娉婷學習鋼琴。

娉婷依舊熱心的答應了，她就是這麼樣的一個女人。
一個年近三十，卻還沒有結婚，單身的單純女人，甚至也不曾聽說過她
跟誰交往了來著？我明明記得，娉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些男老師追得可
勤呢！


後來我問過娉婷，剛開始她是隻字不提的，直到有一次兩人聊的很開心
，她才告訴我，她有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由於對方的家世很好，所以他們
決定要慢慢來。

講到這，在娉婷的神情上令我感覺到她對於她身世上的自卑感，我說家
世不是一切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不是沒救了嗎？有一天你們會在一起
的，當時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我。


而後，因為娉婷幫忙的緣故，我的成績很快就拉了上來，想來上建中應
該是沒有什麼意外才對。空閒之餘，甚至還將鋼琴學至九級鑑定通過得程度
，只是那時我跟小容似乎也越來越遠了。

是因為課業壓力太重嗎？
忘了，也許是因為第三者吧，很多事情，不願意再想起，娉婷的故事也
是一樣。

很快的，我推薦甄試考上了建中，雖然說必須再度離開娉婷，可另一方
面，我的確是一步步的邁向成為老師的道路了。


那時，我很喜歡席慕蓉的一首詩，詩名忘了，但內容是這樣的：

明知道總有一日
所有的悲歡都將離我而去
我仍然竭力地搜集 　 搜集那些
美麗的糾纏著的
值得為他活了一次的記憶……

我想，那就是我當時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