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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分處正義兩端


支撐不住夢的蔓延
只剩餘一張失溫的床
安撫疲乏的軀體

三番四覆的心碎終於醉壞了失憶過度的眼淚


搭上火車,兩張月台票,沒有攜上任何行理。
完全不知道將會通往哪裡的旅行。


一路上淑慧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不斷不斷,彷彿年輕就是如此。
人的一生中總有這麼一次,不管是離家出走也好,談戀愛也罷,總
之,就是不顧一切吧,感覺是多麼的可愛,多麼的青澀。
只可惜,我早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途中,因為傷勢實在太重,太疼,我想下車,很想很想。」說到這
裡,佩蓉看著無垠的夜空,蒼茫而無意識的望著,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
著我,但總而言之,那不是絕望,取而代之的感覺卻像是解脫。


「又或者,我只是想逃離瘋狂吧,我不是早已經過了懵懂無知的年
紀了嗎?從小到大,永遠,永遠,我都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知道自己在
做什麼。我就像是一個永遠讓人放心的娃娃,彷彿就是永遠不會任性,
不會發脾氣的。總是打扮的很漂亮,總是將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直
到遇見了聖飛──


我知道他跟我不同,完全不同,徹徹底底的不同。
他擁有跟我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迴然不同的兩種不一樣的個性與生
活方式。


他懶惰、骯髒、喜歡說謊、喜歡任性,肚子餓了也不懂得吃,渴了
也不知道要喝水,甚至沒有任何一點時間或金錢觀念,永遠都不肯好好
照顧自己。對待任何事都採用無所謂不在乎的態度,永遠都沒有方向感
,搞不清狀況。我知道他很差勁,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全知道,可
是我真的很愛他,很愛,真的很深刻的愛過。」像是個無助的小孩,佩
蓉不斷哭著、說著,像是懺悔……


「聖飛,等我……等我。」佩蓉張大眼睛,最後緩緩閉著,嚥下了
最後一口氣。
雖然我也很想知道,佩蓉到底有沒有離開火車,又如果離開的話,
那麼淑慧呢?我不懂,我根本無法肯定這個既不親蜜卻也不陌生的妹妹
的任何決定。


而現在,而最後我猜,也許佩蓉的靈魂想起了許多年不曾回過的家。


十八歲那年,牽著佩蓉的手,我們一起叛逃她那所謂有錢的家庭。
說實在的,其實我很羨慕佩蓉,獨生女的她幾乎擁有了我所有奢望
的一切,套一句很俗氣的歌詞,我真的覺得他的家庭很可愛,既甜蜜幸
福而又美滿。


佩蓉的父親是中部一間規模挺大的公司的總經理。
在五零年代,是極意外甚至還出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
當然,她母親也是。
簡單來說就是老古板,索然無味的狗血家庭劇本。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佩蓉一路上都按照父母親的期待,步步穩健的
成長,似乎什麼煩腦都沒有,甚至根本就都不需要付出些什麼,就能完
整的得到全部。
那遠遠不是從小失去父親的我,所能夠理解的。
而這樣的家庭,根本就完全無法接受像我這樣的一個人,這似乎很
直接就能感受的到,無須想像。


想到這裡,眼看著佩蓉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淚流不止。
畢竟,佩蓉為了我,不但付出了全部,甚至還犧牲了最疼愛她的家
人啊。
那麼分手以後,佩蓉有回家裡過嗎?我猜沒有。
因為我曾經清楚明白的答應過她,結婚以後,將會牽著她和小孩的
手,一起回到家裡。
我想她就因為一直相信,所以選擇等待,等了又等,一年過了又一
年。


回過神來,佩蓉已經安靜的睡了,極其安心的。是的,
是佩蓉,佩蓉在笑……只是……沒能笑出聲音。
仲穆輕輕摸著她的頭髮,輕輕說著:「放心,走好。」暗自握緊拳
頭,仲穆暗暗決定,非將兇手抓到不可。


而我,身受震撼的我眼睜睜就這麼看著佩蓉斷氣,看著她的靈魂緩
緩離開軀體後虛幻飄浮,最後憑空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佩蓉應該是上天堂吧,我這麼想。
淚流不止,原來直至此刻,徹底明白佩蓉之後,只有狂哭的份。


回程,命案正式邁進第十天,星期五。
仲穆腦海反覆推敲著整件案情的發展,就像是錯綜複雜的蛛網,被
層層包裹。
佩蓉為什麼在臨終之前要特別我說這些話?
她是自殺還是他殺?又如果是他殺的話,兇手跟FFm2謀殺案又有什
麼直接的關聯?且無論如何,毫無疑問,死者已經被排除在命案之外,
而事件卻仍持續發生著。


突然間,仲穆腦海浮現一種不可思議的想法。
「如果將一切罪名都放在佩蓉的身上,這樣不就可以宣佈偵破此案
了?」要知道,死無對證這件事,要捏造罪名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仲穆突然苦澀的笑了,深深的無力感爬上了他的身體,倦了、累了
,此刻的仲穆只想回家好好的睡個覺。
可另一方面不甘心的是,身為一個天才,難得碰到這麼棘手而無法
突破的案件,好奇心實在是難以克服啊,其實伸張正義到最後只是一種
代名詞。
真的能夠滿足身心疲憊的是,水落石出之後的成就感啊。


而又到底什麼是正義?仲穆曾經很嚴重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腦海不經浮現父親曾說過的話:


非常時期,就得採用非常的手段。
如果說殺一個人,是罪無可恕,殺十個人就是罪孽深重、
而殺一百個人就是十惡不赦的話……
那麼就殺一千個人吧,反正最後殺人的最後一條路都是死亡。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謂的正義,而真正的正義總存在於,最後一個死
亡的人,唯有活著的人,才能徹底貫徹自己存在的正義。
才有可能成為別人口裡的英雄,所謂成王敗寇就是這麼一回事!

(注:王與亡同音)

是嗎?
真的有這麼簡單,仲穆還是不明白。
在殺人還沒殺習慣的時候,仲穆總是認為,自己只是單純殺著該殺
的人!


而真正的正義,長大後的某一天,仲穆才突然發現──原來正義說
穿了只是一種藉口。
其實一開始是為了正義,後來才是為了錢、為了國家、為了私慾。
仲穆苦澀的笑著,呵!其實這世界上許多事情的開始都是有著一個
正當理由的,只是後來不知怎的就突然變了。


仲穆想起了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那是一個悲傷的清晨,我看到殺人者是正義的,而我正同時的處在
正義與不正義兩邊。


我看到脆弱的邪惡開始毀滅,但我卻是正義的,並且我的正義正是
別人毀滅的開端……


6.2


碑上銘文刻劃由於太露骨
我的神 默哀並容許
懸吊一顆信仰的頭顱
直催繩索上的環結繼續萎縮慾望
披麻帶孝地
又死了一遍



接到父親的命令以後,我帶著將近相處三年甘苦與共的一票弟兄,
遠赴俄羅斯展開一場反恐監獄攻防戰。
當然,這一次英國方面也特別派出SAS(空降特勤隊)以備隨時支援。
身為少蔚的我,是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隊長,理所當然得肩負任務
成敗的全責。


我知道我辦得到!受過一流極專業訓練的我,確信這個世界上幾近
沒有什麼事能再難得倒我,更何況我還有強大的信賴夥伴做為後盾,百
分百的實力,百分之百自信及驕傲。
旋風兵團成軍後第一次在世界發聲。


那年,我們二十歲。
全隊都是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我們不懂得什麼叫做疲倦,更不懂得
什麼叫做害怕,甚至連身上的血液全都是滾燙的。
眼中除了絕對的服從之外,還是服從。


只是,當時的我們不管來自何處,都完全沒有殺人的經驗。
而且我們也清楚的知道,這一次不是演習,會有人死,殘酷的敵人
不會手下留情。
而到底死多少人?該如何正確傳遞指令,這一切的責任全都壓在我
的身上。


反恐監獄攻防戰,顧名思義就是對抗恐怖份子。
根據可靠資料顯示,車臣一帶的武裝恐怖組織,積極接觸俄羅斯獄
中的年輕罪犯,顯然是要吸收新血加入他們。
預計將在9/10號的深夜裡應外合,徹底摧毀據點並造成整個俄羅斯
國境的動蕩。
任務就在了解之後迅速展開!


大雪封路了,太陽遺棄了茫茫雪原,天寒地凍的季節把室內也變成
了寒天凍地。
這樣的雪夜自然孤寂而又淒涼。
任務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無聲的進行著。


決定在深夜突襲,我們身行白裝集合在雪地之前。
手持B14,傳聞這是全世界連發速度最快的槍支,是我們一向慣用
的武器。
敵人詳細正確的數目不知,而在我們抵達之前,恐怖組織早已經先
一步開始行動。


「你們敢殺人嗎?」英文問完,我掃視全部的隊員,三十個一個不
露。
大夥苦澀的笑著,事到如今勢必已經不容許懷疑。
我們信仰神嗎?答案是不信。
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問對錯,我們就是神!能夠決定生死。
而生死,往往只在一瞬之間。


「決定好了就動手吧!別輸給了敢即勝,願意付出生命的人才能得
到永恆的榮耀,但記得,在付出生命之前,殺光他們。」敢即勝?不怕
死的人才會贏吧,我深信不疑。這是父親在我臨赴戰場前,保命的唯一
信條。
「 YES SIR。」夥伴齊聲喊著,在混亂聲中用力的吶喊。


我們接著在監獄的四周的制高點安排狙擊手,用著狙擊槍的瞄準鏡
對準歹徒,並使用對講機了解裡面的情況。
另一方面也派了一隊人馬從地下道潛入,徹底搜查各個樓層及監獄
內部狀況。


如情報顯示,恐怖份子的確已經成功控制了整個監獄,初步估計約
有三十幾名武裝人員。
他們的手中甚至有著烏茲、散彈槍、AK或M4A1……等各式精良的武
器,而原本看守監獄員警的屍體散落一地,看起來不是這麼容易對付。


「Sir,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動手!」其中一名隊員躍躍欲試的說著。
「再等等,看清楚他們想幹什麼再說。」要幹就幹一票大的,我這
麼想。
最理想的狀態下是一個不漏,要能抓到人質當然是最好。


突然間──碰!
照空彈瞬間閃爍在整片夜空,槍聲混亂的響起。
我的眼睛看到血腥,一名身受精良特迅的隊員倒下了。
幹!


「狙擊手,動手。」一聲令下跟著輕扣板機,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
,各制高點的B14 、MP5、AK、M4、衝鋒、狙擊各式手槍已經擊出數百
發子彈,而雖然說B14狙擊槍的準確射程是 300 公尺,可是經過特種訓
練的我們,也曾試過在六百公尺外開槍射擊仍能準確命中目標。幾乎,
說我們全體人員都是萬中挑一的神射手也不過份。


我看著點三零的子彈帶著火花由左邊歹徒的右眼附近打進去,行進
幾公分後碎裂,巨大的衝擊力和子彈碎片把他的腦子打成一團稀爛,腦
漿和鮮血從後腦的大洞炸出來,噴得另一個歹徒滿臉血污,他驚駭地用
手抹了一下臉,看著倒下的同伴,抓起無線電想要呼救警告,我稍稍轉
動狙擊槍,再度扣動板機,子彈這回從左眼打進歹徒的腦子,由右耳出
來把無線電打出一個洞。


旋風似的打法,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除了投降的人之外,眼前所
有看得見的敵人,已經全部躺下, 甚至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直至內部隊員的槍聲歇止後,制高狙擊隊員反覆用著望遠鏡確認道
:「敵人已經全部清除!」


就這樣徹底的,地面戰的我們徹底贏了,殺人竟如斯簡單,沒有任
何感覺。
如此簡單的任務,卻仍是因為我的一個失誤而喪失了一名精銳的隊
員。


然而就在此刻,當我們集合在監獄廣場時接收俘虜的時候,我發現
了敵軍竟然還有女人參與──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這一仗我是輸了。
輸給了被世人稱做「高加索之狼」的車臣反抗軍。
是的,我們是不怕死,但信奉回教的戰士,在戰場上追求的是同歸
於盡。


我不禁想起了以穆罕默德一手持可蘭經、一手持劍的態度。
車臣反抗軍視「日內瓦公約」為無物,用極度恐怖的手段與俄羅斯
政府對抗。
只為了宣揚車臣獨立建國理念,直到俄國人退出車臣領土為止。
他們對整人的整個生存狀態,對人性內部的狀態都產生了完全徹底
的絕望。
每個人都在想著絕望,但是因為還能想,所以其實從來沒有絕望到
頂點。
所以持槍奮起而戰。


子彈如雨一般的壟罩過來,身旁的弟兄快速的倒下,似乎只剩下我
一個人。這是第一次,我確實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充滿著危機感。
也是絕對的第一次,選擇殺人或者被殺……


很快,我也跟著中彈,然而隨著血液及體溫快速的流逝,我悔恨的
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躺在兄弟的身旁,再也感覺不到他們的嘶喊。
我們流出來的似乎不再是鮮血,所以我們看不到。
由於哭泣的不是喉嚨,所以聽不到,我們幾乎全軍覆沒。
這僅僅是暇想中的姿態。


茫茫雪原,蒼白的月亮,殮衣蓋住了兄弟們的身軀,穿孝的百樺哭
遍了樹林,客死異鄉的人是誰?不正是我們。

SAS 終於到了,當第一聲槍響再度響起,腦海不斷迴盪著兄弟們彷
彿說著,「活下去」的言語。
站起身來,我再度握起身邊最信賴的夥伴,「必須」活下去──這
是支撐我站著的一個動力,它孕含的靈魂是驚人的力量和決絕的信念。


我開始本能的動了起來,就像是雪地裡的一匹孤狼,無法捉摸的獨
來獨往。
由於不斷的開槍,B14的子彈很快使用殆盡。
反手握起特別磨利過的手術刺刀,我發瘋似帶著排山倒海的殺氣,
衝向敵軍。
沒有任何掩飾,單純的激烈而狂猛。
我還是人嗎?不,我是神。


恐怖的死神。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場混亂的屠殺,屍橫遍野。
殺,殺人,殺人不需要多餘的動作,華麗的動作。
殺人根本不難,難得只是在於願不願下手。
而我,甚至連內心都淌的血的我根本停不下來,即使我正在流淚──


到底殺了多少人?我不清楚,也根本無須計算。
連神都擋不住我,女人、小孩、老人在我的眼前都已不再具有任何
意義。


回過神冷靜下來。
直至戰勝,我渾身染血的站在旋風兵團全體人員的屍骸之上,迎接
狂風暴雪的反覆侵襲,我第一次苦澀冷冷的狂笑痛哭。


以孤寂的靈魂傾聽著遠方聲息的靈魂,無邊無際……
殺完人以後的那個早晨,我不記得還有比這更蔚藍更清新的早晨了
!太陽剛從蒼翠的山顛後面露出來,它的光線的最初的溫暖,跟夜間的
行將消逝的涼爽的交流,在一切都引起了悲哀的倦意。


原來,我始終不懂,內心只有一種強烈的震撼,我不知為何而戰。
為了正義嗎?誰的正義。


想完,仲穆閉目旋及猛然睜開,腳底下的油門催至極限。
關於FFm2命案,明天又將是一個新的開始。

6.3

擦身而過的重逢越來越刻意
難得糊塗
也是糊塗

一走了之
便代替了冗長而多餘的告白


仲穆離開的半個小時後,我一個人站在街上看著街景想著──
假使說我的意識裡還有一縷被稱為理智的東西的話,說實話,那東
西其實不斷在提醒我不該置身於此身此刻,但是,還有一種更為巨大的
東西扯著我的靈魂,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說不清楚,說不清楚的事情簡直太多了。


突然間我想起了佩蓉,想起了自己,死了。
我感覺到自己在哭,即使沒有流淚,全身卻在顫慄,只在心裡嘆息
了一聲,無能為力。


那麼,還是飛行吧──
有時候,無論我們的想像力是多麼的出色,這個世界也經常比我們
的想像要來的有趣和巧妙的多,比如此刻,我何曾想到過,上個月還在
醉生夢死的我,現在竟會以死亡的姿態飛行。


即使整件事件發生至此,我仍是搞不清楚狀況,可是,怪異也不等
同於無稽。往往便是如此,當發生時就必須接受不是?


雖然說我並不同意「凡是存在就是合理的」這一回事,可其實,我
更願意去相信,一個天才在死後才會被發現其存在的價值,公主總有一
天非得被魔王擄走,以及世界上存在著穿梭時空之鑰的事,這一切正如
我的不相信:我,黃聖飛,一個對世界上可有可無,整天混吃等死的傢
伙,竟然就這麼死了?
幹透了,竟然一切都是真的。


有時候我寧願相信這世界並非全都由冷冰冰的物質構成,在我們眼
睛看不到的地方,必然隱藏著一些神祇,儘管誰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怎
麼一回事,總而言之,我是死了。


也許是此刻才真的冷靜了下來獨處,突然間我很恐懼,極害怕極害
怕了起來,即使我知道這個反應未免來的有些太晚了點──


我很怕,怕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幾乎,我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個夢境,永遠都不會醒的夢。
而夢裡,只有我一個人或鬼。


那麼之後呢?在佩蓉死掉以後,我恍然大悟,如果說殺死佩蓉的人
就是兇手的話,那麼兇手必定已經開始行動,為了某種程度的目地。
站在老妹家附近的街上,我徹夜守護著,一點都不感到疲倦。


直至天空泛起魚肚白……
一道驚醒整座城市的煞車聲停在門口,我凝神回頭一望,下車的人
竟然正是誌航和法醫,他們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突然間一個很可笑
的念頭從腦海閃過,難不成他們會是兇手,現在是否正趕來滅口?看著
法醫手上拿著槍,我背脊冒起了一股寒氣。


淑慧在不久後出現在門口,手上提著行理,跟著三人逃難似的上了
車,我只好跟著飛著,聽著法醫沿路說著這幾天命案的最新進度,以及
他對仲穆身為兇手可能性的推論。


仲穆是兇手?且不論有否可能,重點是動機呢?
可他向誌航動手卻是千真萬確,而且派人追殺法醫及誌航的人也不
可能是其他人。
單純是為了家族的使命,所以想要徹底解決所有關於Fm2 有關的調
查?這麼一來的話,那同時派人殺死佩蓉的話,一切也就有了合理的交
代?
我不禁回想起仲穆在面對佩蓉臨終時的表情,心裡還是覺得怪怪的。


不過回頭想想,仲穆這麼一個天才的存在本身就是極為詭異的。
事已至此,我相信世界上已經沒有所謂的可能或不可能的事了,單
憑邏輯去解釋的話,只會作繭自縛。


「現在我們要逃到哪裡?」淑慧問道,口吻不帶任何懷疑。
我嚴重的擔心了起來,如此容易信任的話,到最後只會隨波逐流不
是?
她才十八歲,實在是不應該捲入這類的風波。


「依照仲穆個性的話,他應該馬上就會發出通緝令,從每個正常或
非正常的管道追補我們,所以我想我們先到法國去避一陣子才好,那邊
的朋友已已在等著我們了。」踩緊油門,法醫沒有一絲猶豫。


「在這之前我想先回家一趟,因為聖飛還有份稿件放在我那,要我
撰寫推薦序,雖然說他現在已經死了,但我想那部作品還是應該轉交由
他和佩蓉的經紀公司出版,所以儘可能的話我想帶走。」誌航勉強撐起
疲倦的身軀,眼神堅定。


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啊。
只是一份稿子,有必要搞的連性命都不要嗎?我不禁苦澀的冷笑,
作夢也想不到,潦草如我這般的傢伙,就連死後還是這般麻煩。


「是指聖飛在0425那天傳給你的檔案嗎?聖飛生前完成的最後一部
作品?」感覺上會是一部極偉大的鉅作,法醫點頭:「自然是要拿的,
不過要快,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微笑,漂亮的連續變換檔位、甩尾
過彎,像是終於鬆了口氣般,如果一切真能這麼順利的話就好了,至於
是誰謀殺了聖飛,現在倒是不這麼重要了。


一行人返回誌航住處取得檔案後,很快打電話到聖飛所屬的經紀公
司,卻意外的得知,關於佩蓉今晚自殺的消息。
法醫立即打開了衛星系統,取得電視新聞的報導。


目前為您插播今晚的最新獨家報導──
關於日前知名網路作家黃聖飛遭到謀殺的命案,已經引起了廣大社
會群眾的輿論及網路熱烈討論,又因此案涉及美國軍方用藥FFm2的關係
,一度造成軍方與立法院對立及各層機關的敏感關切,將破案的獎金提
昇至三千萬,打破國內懸賞的最高記錄,傳言目前已有數家徵信社已經
接受私下委託調查。


所以負責調查此案的花仲穆檢察官,於今晚召開首次的記者招待會
,說明此案的最新進展。


首先是死者生前的合作夥伴兼女友,今晚離奇的自殺身亡,並沒有
留下遺書,再來便是死者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在接受偵訊的時候,突然
連同法醫逃逸,至今下落不明。
目前警方已經發怖了緊急通緝令,全國採取一級戒備,並迅速封鎖
了海空出關的所有通道、在各重要道路設置路障、加緊巡邏……相信這
件命案的各個疑點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6.4

我困在虛構的藉口一再疲憊自己

除了後悔 做什麼似乎都還來得及
夢的出口越境到夢的入口
不留餘地


「想不到動作竟然會這麼快!」法醫顫慄的全身抖擻,簡直無法想
像,如果自己沒有早先一步將誌航帶走的話,那麼現在恐怕所有的人都
已經遭到殺害。


誌航道:「我想佩蓉不可能是自殺的吧,不管怎麼想都沒有任何理
由。」
說來也是,警方處理這類的事情的確是很有一套,這個世界整天都
在追求真相,可真正的真相,往往都藏在無法以言語說明的疑點當中。


「這樣一來的話,應該沒有辦法出境了吧,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淑慧。


法醫點了根煙道:「既然逃不掉的話,那我想正面去會一會仲穆,
淑慧妳就先帶著聖飛拷貝的檔案回家吧,我想仲穆暫時不會對妳採取任
何行動,如果我和誌航發生了什麼事的話,好歹也有人知道真相,而聖
飛的作品也可以保留下來。」


眾人點頭,法醫再度將車駛進了市區,停車將淑慧放下以後,轉而
返回法醫秘密居住的地點,準備與仲穆對決的最後一刻。
而我,隨著車子的進行,倏地幾道強光迎面照來,我隱約這麼覺得
,始終膠著的案情到現在應該會有什麼重大的突破才是,感覺離真相不
遠了,這個世界上畢竟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住的,我倒想親眼最後的結局
到底會是什麼,仲穆真的會是兇手嗎?動機和目的又是什麼?一切都謎
團都將在抵達後揭開才是。


命案的正式邁入第十三天。
仲穆獨自待在聖飛居住的房內,彷彿正在等待著什麼,而金魚仍依
舊悠哉的活在魚缸裡游著。


由於警方始終沒有追查到法醫及誌航下落的緣故,在社會大眾密切
的討論及關切下,所以關於黃聖飛FFm2謀殺命案,開始出現了各項不可
思議的推論及傳說。


首先是黃聖飛生前所屬的經技公司,日前發出一份新聞稿,說明近
日將會發行黃聖飛最後的一部遺作,流光。
傳言是由一名不知名人士,私下透過郵政系統轉交至經技公司的。
該公司負責人表示,流光這部鉅作,經過黃聖飛專屬責任編輯審核
確認之後,確定是其筆下創作的作品,估計將會舉辦一連串的宣傳活動
,引發讀者最新一波的搶購風潮。


再來便是網路上瘋狂轉載的一則訊息。
在仲穆連續於論壇、BBS 丟出的各項判斷資料後,來自天堂鬼影的
回應:


未來十年內,被譽為亞洲最有可能拿下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黃聖飛
,日前遭到FFm2謀殺事件,目前擴大的層面甚至已經抵達無法想像得地
步。

以下是在下綜合網路討論、報章、警方及私下偵探所整理的資料及
推論。
目前警方鎖定的嫌犯,可能是黃聖雲、黃淑慧、吳誌航、梁佩蓉以
及志明法醫。
這幾個人分別是死者的親人、朋友,以及解剖屍體的法醫。
眾人彼此相識,初步看來也沒有任何的動機,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經過連日來發生的事件,於是──


由於日前梁佩蓉已經自殺身亡,而吳誌航及法醫攜手逃逸的緣故,
因此研判排除佩蓉是謀殺的可能人選,就目前而言,最有可能性的人就
是誌航及法醫。


在說明之前,必須先說明一下,吳誌航到底是誰,跟聖飛到底又是
什麼樣的關係呢?


吳誌航,國立醫學研究所學生。
被譽為新一代的醫學天才,家境富有、心思縝密,研究論文為解禁。
內容為現今市場並不流通的各種禁藥研究,及可行性醫療臨床。


經調查後發現,其主要的研究項目,正是此次引起討論的美國軍方
禁藥FFm2,因此符合了犯案需要擁有FFm2的要件,而且吳誌航本身練習
柔道多年,黑帶八段為學校內柔道部的主將,只是除了鑑定晉級比賽的
記錄外,並無參加國內任何大型的柔道比賽,原因還需要詳細調查。


在下翻閱過黃聖飛出版過的每一本書籍,意外得知其每一本書的推
薦序皆為吳誌航撰寫,誌航本身也曾出版過數本網路小說,評價普遍不
差,只是銷售總是不如預期,而黃聖飛也曾不止一度在書裡提及,吳誌
航是其畢生最重要的摯友。


吳誌航對黃聖飛居住的環境極為熟悉,也非常清楚其生活作息,要
下手的確不難,而日前警方公怖的消息中指出,吳誌航手中握有黃聖飛
生前的最後一部遺作,巧合的是這部作品,正好是聖飛電腦裡遺失的那
一份檔案。


照往例判斷,聖飛將完成的作品檔案傳給誌航撰寫推薦序,這點是
絕對合理的,而如果說誌航就是兇手的話,因為眼紅黃聖飛的這部作品
,想要將其據為己有,因而下手殺害,這點低微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如此勉強也能構成動機要件。


然而因為經技公司已經發怖即將出版黃聖飛最後一部作品的消息,
而且推薦序依然是吳誌航所撰寫的關係,因此這樣動機的可能性也已經
同時降到了最低,當然,也可能是其他人同時握有聖飛的作品,只是這
樣的話,為何推薦序仍舊會是吳誌航所寫的呢!


然而目前吳誌航仍舊是在警方通緝下逃逸的狀態,而在下經特殊管
道得知,吳誌航在逃逸之前,曾經接受花仲穆檢察官的偵訊,並在警局
裡大打了一架,只是後來為什麼要逃?為什麼無法出來說明一切?如果
要一開始就決定要逃的話,為何當初還要接受偵訊,而法醫又是在什麼
原因之下,協助誌航逃逸的呢?暫且撇開黃聖飛命案不談,關於梁佩蓉
的身亡與兩人有什麼關係嗎?


又,經徵信社私下調查後指出,其實梁佩蓉的身亡並非是警方所公
怖的這樣,而是遭人殺害的,且第一目擊者正好就是調查黃聖飛命案的
檢察官花仲穆。警方為何隱瞞梁佩蓉的命案,這兩宗命案之間是否有所
謂的因果關聯存在?


眾人都知道,黃聖飛命案牽涉到美國軍方禁藥FFm2,所以一開始調
查的時候是極為保密的,據警方透露一開始是由花仲穆檢察官及志明法
醫兩人成立專案小組全權調查,後來是在不知名人士向媒體報料傳真後
,整個案件才就此曝光,因此在下大膽假設,如果說花仲穆檢察官就是
兇手的話……
那麼梁佩蓉會不會就是花仲穆下手滅口的呢?然後將一切的罪名全
都推給誌航,而發現這一切的法醫,才會決定就此幫助誌航逃逸?


一切的一切,有著太多的疑問正待解答,在下會繼續整理其他相關
的詳細資料,歡迎各位繼續提供任何關於此案的各項資料。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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