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零下九度》


失溫


即使有多少個晚上,
徹夜不眠的訴說孤單;
即使那已經達到絕寂的臨界點;
她也永遠無法有任何感受。



天空很明顯的變化著,在越過北半球的低氣壓之後,一路飛往東南..

而我現在,坐上三萬呎之上的高空中看著,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或者

說,是在千頭萬緒思考閃過後的意識)一個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便絕對會慘

遭所有人唾棄的念頭。


你想到了嗎?是!此刻我腦海中的確是想著《墜機》這兩個字。

沒來由的,我只是覺得,或許就這樣筆直的在經過一記撞擊過後,腦海隨即

失去波動會比較好的樣子,至於是為什麼噢?似乎亦不太需要什麼特別的原

因,只是單純這麼想著而已。


突然間,轟∼隆隆,整台飛機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銬!不會吧,這樣就烏鴉嘴的說中了?

那瞬間,其實我是相當恐怖及慌張不過的,因為噢!即使是想著死亡,那畢

竟還是一種離自己十分遙遠的事情。


意識似乎更紛亂的暫留於喘息之中,波音747客機還是持續飛行..

在穿越亂流的雲層之後,感覺上飛機很明顯的正往下俯衝著。

回過神來,看向那清晨的大地之上,霧濛濛而整齊畫一的跑道已然出現眼底

,我知道,像是真的結束了些什麼。

亦或許,在某種程度代表著另一個開始不是?當飛機的聲音,滑過水泥叢林

的時候,似乎,我感覺到某種很重要的回憶,正已無法想像的速度跟著時間

流逝、空間的轉換而漸漸消失墜落。



飛機順利著地,站起身,沒什麼意識走向那長長的斜坡。

在觸及只差台灣那零點零一公分的時候,其實對韓國的印象,差點就已經快

要被記憶給抹去屬於它的存在了喲。


迎風,很明確地知道我該往哪裡..

是吧!在台灣從心底消失的那整整三個月裡,很踏實地,我的確像是背負了

什麼回來了。該怎麼形容噢!或許用形容的方式來說,好像什麼都沒有似的

,可真的,那就像是心裡刺進了什麼一樣。我想,大概就是人們說的,屬於

意識底下的東西噢。



「回來啦。」仍是一抹放肆不羈的笑容,坐落在街角不遠處的三菱跑車旁,

來人正是志明。瀟洒還是依舊,只是看起來疲倦更深更深了。

是因為時差還沒調回來,所以產生錯覺嗎?他疲憊不堪的臉龐,著實令我擔

心了一會。


「你怎麼了,你臉色看起來不怎麼好,是病了嗎?」關心地,我問。

志明眼中閃過一絲失措,隨即笑道:「沒什麼,可能是昨天沒睡好的緣故吧

,倒是你看起來挺不錯,時差應該還沒什麼問題吧,需要先回我那休息一下

嗎?還是咱們找個地方好好喝兩杯呢!」



「倒是覺得還好,「對了,現在是冬天?怎麼感覺上很熱的樣子。」

「你頭殼壞去了嗎?現在當然是冬天啊,現在氣溫23度耶,冷死人了好嗎?

過幾天就是聖誕了呢!」志明理所當然的說道。


「是嗎?」我不以為然的隨口回應。

上了志明的車,在快要離開中正機場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極奇怪的錯覺。

台灣變了嗎?透過朦朧的雙眼,我看見寂寞的天空……此刻的窗外,雨絲飄

散著,而我的眼睛所能觸及的似乎只剩下濡濕的傷感罷了。

更尤其是當我聽見,另一架飛機從頭頂上飛往北方的時候,那種無法言語的

感覺真的是很模糊吧,沒錯,我已經開始思念起倉雪了。

在彼此分開不到24h 的時間裡,在距離千里之外……



六點十分。

紅色跑車奔馳在清晨的輕霧飄散,未甦醒的台灣上空染上一層灰濛濛的雲霓

。細雨隨意淡灑在飢渴的大馬路上,並不覺得的凜冽,冬風只是颼颼地掠過

城市裡的每個角落,或許聽起來頗冷才是。

我將視線移到紅色石磚砌成的行人道上,那裡已經開始出現稀疏的制服身影

了,想來,必定是趕著上課的用功學生吧,或許,他們今天正考試也說不一

定呢!


這個時候,我獨自想著,為什麼感覺上那已經是遠在遺忘之前的事情了呢,

一年前我不是才剛離開學校嗎?

怎麼現在?不會說了,但的確就是那麼一回事噢。



車子走的路線是西濱公路,在經過中壢、新竹、竹南,最後在通霄白沙屯的

分支出口處轉彎,看著白沙灣上的海鷗自由翱翔在天空盤旋時,我突然想到

了什麼──

「志明,我記得你家似乎是住在這附近不是?多久沒有回家了,要不要順道

回去?」我問。

「這..「還是不了,回去跟家裡的人也沒什麼話好說……」透過志明的口吻

,我知道他似乎欲言又止,卻怎麼也沒有再吐出一字。


沒有多問,只是點了根煙抽著。

接下來眼中所看見的景物漸漸熟悉了過來,某些店面甚至還掛上了聖誕特有

的標誌,好像真的是冬天了。

我黯黯閉上眸,深鎖著眉頭,逕自撇開頭思考著,回憶……怎麼此刻竟會感

覺它的無意義呢?莫名空虛寂寥的落漠,突然間又滿了起來。


隨著時間經過,街上依舊開始充斥著為了生活奔忙的人類,眼底下張目可見

的是騎樓下行人匆匆而過,或是街車呼嘯奔馳、或是攤飯呼喝著生意……。

而街上的人們依然各自談論著不同的話題,在人潮擁擠的紅綠燈下,總有著

一群又一群年輕的高中學生走過。



「要一起去喝杯咖啡嗎?」回過頭,志明問了我一句。

「也好。」我說。

「我最近喝到一家挺道地的咖啡館噢,早想找你一起去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訝異著自己在經過幾個月之後,對台灣的刻版印象還是一

點也沒有改變,或者可以這麼說吧,那感覺早已經是根深柢固的深到靈魂的

什麼地方去了。


停在台中市後火車站的某處,志明領我去了一家頗負盛名的咖啡館。

各自點了蛋糕和咖啡之後,我們很悠閒地聊了起來,沒有什麼主題性的。

大概就是聊聊我和韓國的鎖事,以及他在學校的日子,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提

的,但如果說非要具體性的說出什麼的話,那──應該就是他開始寫小說的

那一回事噢。


「到韓國你像是發生了不少事情,是嗎?」深深倒抽一口氣,志明說。

「何止是不少,簡直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皺眉,我啜了一口咖啡。

「其實你發生的事情,我大部份都知道一些才是,不過現在我想問你一件事

情。」

「你知道?「問啊,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另,我也有一件事問你。」我說。

突然間,當再一次仔細看向志明的時候,我的腦袋像是被遙遠的回憶重擊了

一番,全身震了一下,不──那感覺甚至已經可以稱的上是搖撼了啊,在我

從韓國帶回超越時空的思念之後──就這樣看著志明微微的笑著,甚至再也

不用跟我說些什麼話,可我卻覺得這個表情,就已經足已說明了一切。


「我知道現在說可能沒有任何意義,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說出口就不痛

快,如果說你現在還在意寂渝的話,或許──有機會也說不一定。」


寂渝?我訝異著自己的腦袋,到底已經多久沒出現過這個名字了呢?

想到這裡其實,我已經沒有絲毫感覺了,因為噢!在我心底的那個人早已經

不再是她了啊。


「怎麼說,難不成在我離開的這幾月裡面,她有找我?」那的確是挺難想像

的一回事。

「也不是這麼說,不過那確實是在你不在台灣的時間就是了,現在我只要你

回答想不想知道,如果你覺得不需要就算了。」輕啜一口咖啡,志明說。



「我想知道。」我老實的回答。

「她人在台北,似乎很孤單的樣子,我們偶爾會聯絡,她交待我說,希望你

回來的時候去找她,盡可能的話想跟你說些話。」

「嗯哼。」我思考了一會道:「在這之前我得先弄清楚一件事,為什麼會是

台北?你們是在哪裡遇見的呢?我想她應該復學了才對。」

「好像是這樣。」甩甩頭,志明並不正面回答。



「你覺得我應該去嗎?我有很多疑問。」我說。

「這句“應該”你得先問問自己。」志明說完,我搖了搖頭表示不懂。

「舉個例來說,雖然事實並不允許我們看穿說不出口的秘密,但或許你可以

從頭想過記憶的真實原因,在這個應該發生這樣的情形之上,裡面一定有著

虛構的假設以及足以解釋這許多疑問的答案才對。」



「那麼應該去囉?」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話。」志明說。

答案?在幾秒鐘之後,我拉開繯鏈,取回志明送的那本旅遊雜誌,並同時翻

到記號的那頁。


志明眼中很快閃過一秒鐘的苦澀,隨即平靜地問:「我大概知道你想問什麼

了。」

「是!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范孟涵應該是你心中一直掛念的人,是嗎?

只是我不懂的是你,為什麼不說,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會遇見她的不是?你甚

至知道她一直很孤單,寧願自己逃到那個冰冷的陌生國度,也不願造成你的

困擾。」說了,我一口氣將疑問全說出口了,但事實上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

,在幾秒鐘的搖撼過後,並不怎麼驚訝,只有突然將一切在合理化過後明白

的感覺。」我說。


「我有我的理由,但感情這回事其實是很難形容的,裡面有著思念、酸楚、

悲哀、寬容、不捨……等等,特別是寂寞那一回事。」志明說。

「我不懂,我只是無法理解彼此相愛為什麼要這麼痛苦而已,為什麼要讓自

己默默承受這麼多?甚至能放任對方這麼孤單──或許我懂寂寞能統治整個

靈魂,但也許你們不需要如此,我真的勸你去追回來。」我說。


「那叫作愛情?愛情絕不是靠追求而來的,不必追,不必求,而且一定是自

然產生的!我希望它來的是那麼自然,也那麼突然,全然沒有也不需要軌跡

可循,那也不是任何人的力量所能強迫產生的。「總歸一句,不需要勉強,

時間到的時候,也許我會。」沉默喝完咖啡,我和志明各自想著不同的事。



原本我早該想到的,就在那同時,其實我早已隱約知道,關於志明眼底總是
帶著疲憊落寞的神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然而這一切,卻也真實地發生
在四年之後──我想或許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我從台北趕回台中見他最後一
面的時候,他那緊緊握住我的手,安詳斷氣的表情……想到這裡我不禁哭了
,在1999那年的11月3 號那天,於地震嚇醒全台灣之後,至今我仍是不敢置
信。


他死了,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這是何等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感覺上,一切
發生的比cpu處理開機的速度還快,甚至比1mm的尺度還短,可此刻回想那一
切,卻真的遙遠得令我無法相信那是個事實。儘管我能很明確能感覺到他的
手漸漸失去緊握的力度,儘管我從頭到尾陪著他走完最後一段,但我就是不
能接受再也聽不見他聲音的事實。


然而關於志明的壓抑,印象中是在遺忘之後的以後,在某晚的寧靜中才突然
領悟……而當時模糊的腦海只是突然想起蘇軾的詩句──「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的極度悲哀。只是,當我察
覺在直至他死去的那一刻我都還不知道時,便不得不把過去永遠地遺留在寂
寞的十九或二十歲了。


「對了,我突然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送我到車站時,志明天外飛來一句。

「嗯?」

「你還打算念書嗎?還是打算過幾年回日本?」

「回日本?」我不解的問。

「難不成你一直沒發現你是雙重國籍嗎?」

「什麼?」



「哈,我就知道你根本忘了,其實你根本不需要當兵,因為你根本就不算是

台灣人啊,所以當初我才會勸你出國走走。」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你說想要出國的時候。」志明在揮揮手之後馳車離去,而這時的我才突

然想起,原來自己身上的血液有一半是日本人的事實。可究竟──這是怎麼

一回事?我不禁想起了那幾乎從來不曾思念過的親生母親。而那可能是我刻

意忽略過去的才是,或許是當初離開台灣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更或許是因

為太多的無法形容……總之,想到這裡的我已經無法思考身上流著日本血液

的事實了。而當我發現原來,這一切都在志明的劇本之中時,瞬間,我突然

深深的佩服起志明。而我,其實並沒有立刻去找寂渝,心底想著回家,只有

  一種很模糊的感受。



坐車回到南投後,見到養我多年的父母親。(其實是我的伯父、伯母)

似乎──我感覺到有種極為陌生的感觸,他們甚至看起來已經十分蒼老了啊

,而我卻只是一再又一再的任性,一再又一再的讓他們失望,甚至還壓根就

  不曾與他們有過任何親近。

這能歸究於我不是台灣人的事實嗎?不,那時候的我其實已經在心底埋下很

深很深的感覺,而那種感覺很明確在我十八年後的今天,才清楚不過的第一

次感受──更尤其是當母親,在淡淡一聲歡迎回家後,旋即轉身走進廚房的

  時候。



聖誕節到了,到了。

那全世界狂歡的夜晚裡,叮叮噹的音樂在每個街道上響著、未曾熄滅的

燈徹夜亮著,有多少浪漫且伯拉圖式的邂逅會在今晚發生,在萬籟俱寂的時

候,一陣陣輕快的腳步聲,劃破了肅靜的長空──又有多少有情人,會在此

時此刻,正如膠似漆纏綿於床第之間?


寂寞太冷,我只能抬頭孤單單的望著月亮想著,那可思念而不可相見的情人

,可愛而不能親感情,卻真的只能在那遙遠的千里之外了噢。

皺眉,輕輕啜飲一杯冷掉的咖啡,念書,我揹負著曾經尚未完成的夢。

即使有多少個晚上,徹夜不眠的訴說孤單;即使那已經達到絕寂的臨界點;

她也永遠無法有任何感受──而如果寂寞放肆……



後來的日子過的怎麼樣呢?其實除了偶爾接到sandy 的來信之外,大部份關

於韓國發生的事情,我全都已經忘的滴涓不剩了,可似乎也不是這麼說,只

  是隱約記得,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噢。

  雖然我真的承認回到台灣,即使是怎麼樣也不會迷路了,可我卻還是十分懷

念著那段,被寂寞心靈保護的日子。

因為噢!那大概是我再也喝不下任何咖啡的緣故了吧,怎麼喝不對味。 

孤單,好多好多──令我不禁開啟從異國寄來的信函。



  誌航:


嗨,親愛的你在台灣好嗎?
有偶爾想起我嗎?我現在人在法國噢。甚至才剛剛飛進凱旋門就提筆寫信
給你呢,至於是為什麼噢?好像是突然間想到一句話;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說些
什麼,很想告訴你:「世界,真的是無限大的喲。」

連續不斷的感覺到,我在飛航的旅行過程中,很確實的感覺到這個──
你懂嘛!或許你可以不相信上帝,但是你卻不得不相信世界真的很大的
這件事實;那是無論你用什麼方法想像、形容,都沒有辦法很具體地證明摸到
巴黎鐵塔那瞬間的感動喲。

舉個例子來說,或許你可以想像一加一等於二,可是你絕不可能感覺不到
一加一絕不可能等於三啊。呵,很奇怪我自己知道,只是很想很想念你而已。
呼,真的好懷念在咖啡屋的那段日子,你知道的,你煮咖啡難喝的程度,可是
踏遍全世界都真的再也找不到的噢!我想──這樣說你一定會很驕傲吧。
 
最後想跟你說,我過的很好,一切都好,另外──我很幸福。科爾特他可
愛我的呢,不管我飛到哪他都跟著,真是相當相當的令人給它「沒辦法」囉。
所以囉,不意外的話我們下個月會在希臘結婚後回美國定居。

你呢?希望你一切很好,過幾年我會去看的噢!勿忘,不然只有自己幸福
的我,可真的會很寂寞呢。

ps 他要我跟你說,他真的辦到了。

深愛你的sandy



皺著眉頭看完,腦海甚至還壓根想不出科爾特這個人,他──到底是誰呢?有

點無法接受的感覺,可是當我看見那張信紙後面附了一張照片的時候,我笑了

,十分會心的笑了,原來他就是美國大兵啊!哈,真是不壞的感覺呢。


反覆的讀了幾遍,在回信沉澱之後,我想著──自己現在竟是完全的寂寞啊。

倉雪、孟涵、sandy 、劍舞、亦雲一個個都離開我呼吸的地點好遠。現在的我

連說聲“早安”、“午安”的基本問候也不行了啊。我懷念起那段日子、懷念

起我們發生的每一件事、甚至懷念起韓國的網咖,但那一切卻陌生的像是從沒

發生過的好遠好遠──



  三年就這樣過去,像是完全空白而無法述說任何一字的過去了。

感覺上,那跟五分鐘前後並沒有兩樣。

還記得大概就是在重考之後吧,我就讀於台北的某所絕不算差的學校。

還記得去年,上榜的那天我打給寂渝的時候,她甚至還不敢相信,我竟然會跑到

台北念書,而目的其實簡單不過,我只是想跟她在一起而已。

純粹這麼想,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可似乎,當我發現寂寞的時候,一切卻又遠

遠的不是那麼簡單了。


該怎麼說?其實對於台北我似乎一直沒有太好的印象就是了。

在那個夜光璀璨的城市裡,也許是因為太擁擠之後,大家都只是寂寞了些。

而在理所當然之後,我才發現當自己和寂渝重逢,甚至是理所當然的相戀,卻還

始終都不懂彼此的想法,那或許,我才真正了解到什麼是──寂寞。

只是,當我深刻的體會到台北的寂寞時,卻再也不哭了。


  台北的寂寞?我抽象的開始想著,然後從印象中望眼看去。 

似乎在那捷運地鐵車站的人潮中,女孩臉上總是掛滿了疲憊生澀的臉孔。

她都在想些什麼呢?從哪裡來,下一步又該往那裡去呢?

也許,男孩每天都會在同樣的時間裡與女孩相遇吧。

更或許,女孩是不是也曾經這麼樣注意著男孩呢?

也許,在未來他們才會發現,原來長久以來追尋的人..竟然會是彼此?更也許,

只是他們都不曾留心於對方的存在。


他們或許每天都會交集、錯過,卻還是碰不出火花。

不覺得真的寂寞了些嗎?或許更寂寞著呢!

總覺得,在台北這個城市裡的人們,大部份都帶著沉重而孤單的寂寞..

而更諷刺的是,在那現實每秒錯身環境的壓抑之下,他們便早已經忽略了彼此可

能的存在噢。

  這樣是為什麼呢?我想──可能是因為,台北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一片吧。



而在不久之後,當我發現志明與孟涵的故事後,才要十分震驚突然發現,或許男
孩、女孩的相遇,都只是千萬個過客中的匆匆一瞥,可對彼此來說,卻又變成一
個轉身,則是恆久悔恨的遺憾了。


想來──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噢,我開始紀錄起走過的每個地方、遇見的每個人
、小狗小貓甚至是街頭那個錯身而過的陌生女孩。而那迅即甚至不到幾秒鐘的錯
身,算遺憾嗎?在那轉身1mm 的之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於那瞬間的眼神接
觸、交流、掠過,不能算嗎?也許不能,可深刻於腦海暫存紀錄卻是免不了的。



  想完台北,我冷冷地嘲笑自己,而後更理所當然和寂渝分手。

  很淡、極淡,在得知彼此並不是心底最重要的那個人之後──那真的是連上床都

覺得不必要的一回事呢,甚至,我開始回想在十八歲之前,曾深深迷戀寂渝的那

段日子,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嘟!嘟!

  「喂!是我。」志明在電話另一端說。

  「怎麼這麼突然,最近好嗎?」說真的,我蠻訝異志明會打電話給我,在跟

他斷了兩年消息之後,曾聽說這兩年他過的挺風光就是了,到底是怎麼一回

事我也不太清楚。


「我明天去台北,可以去你那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呢?」說完,在彼此簡單道聲再見後,我掛斷電話。

那其實感覺還是一樣,甚至即使是在志明之前,我的世界也彷彿早已空的不

像話了。


 
  翌日。

志明揹了台手提電腦,旋風式的到來。或許是真的來得有點令我措手不及吧

,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像是糟糕到某種程度上去了,因為噢!他看起來簡直

跟三年多前的完全不一樣,看著那驟然消瘦而失去昔日光彩的臉頰,差點令

我認不出來是他。


非但如此,真正令我不解的是,在志明那平靜的表情底下,到底經歷了多少

滄桑?


「怎麼了,你看糟糕透了。」我說。

「還好,最近比較忙嘛,你看起來也沒好到哪裡去啊。」甩甩頭,志明一如

往常的用笑聲掩飾。只是當時,在他的笑裡,我卻看到說不出的淡漠……。

「不──不一樣。」認真地,我問。


「呃,好吧,我承認最近比幹了比較多那回事。」語畢,志明放肆的笑著。

但也許是被他依舊放聲的笑意感染,我剛才那一秒鐘的懷疑也就跟著消逝。

「呼──我看是A片看多了吧,如果是的話,那你真的可以稱的上是超強了

,宇宙超級霹靂無敵的強,我想──如果你因為手淫過度而突然死掉的話,

那也不算太遜。」放聲大笑,似乎好久不曾這樣了,但雖然真的挺好笑的,

我卻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疑喂──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到底是為了那個小龍女,讓你這個放蕩不

羈的楊過守身如玉呢?」志明說。

「嗯哼,是又怎麼樣?」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其實在跟寂渝分手之後,我已

經長達近三個月不曾碰女孩子了呢!



「那你才是超強啊,總聽過起手無回大丈夫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溜!如果不

跟你比的話,我可能真的算厲害吧,但所謂的最強──就是不與比自己強的

人比較啊,呼,我承認,如果你會因為沒有碰過女孩子而憂慮過度死掉的話

,這樣或許也不能算是太遜噢,說說看是誰?」志明說。

  「也許,並不是誰,我真的覺得因為思念而刻意不去作那回事的人,有點太

蠢了些,可是噢!每當我有機會的時候,卻怎麼也提不起勁。」我說。



「舉不起來嗎?」志明驚訝的問。

「也許是。」雖然也點丟臉,可我還是老實說,事實上我也覺得怪怪的

「也許你真的練成黯然銷魂掌了,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你傷過,呼,

那有對象就去追啊,雖然我真的很難體會那是怎麼一回事,但我想──那大

概就是屬於跳脫思維獨立於經驗之外的產物吧,做愛又能怎樣呢?沒有愛的

性,其實是挺難受的,可換個角度去說,雖然大家都知道,可舉不起來的卻

真的沒幾個啊,這的確是一種很令人欽佩的現實,近乎不可能就是了。」點

點頭,志明說。


「所以我才說,怪怪的啊。」我說。

「但我想其實這也沒什麼啊,想那麼多幹麻,有小龍女在,雖無法“黯然”

,卻足供“銷魂”……一半威力如何?順其自然不就好了,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知道某些寂寞是可以等待的啊,因為它確實是永琣s在的。」志明說。



「永恆的寂寞,你懂?」抬頭,我看見志明的眼睛像是閃過一絲猶豫。

「寂寞……「寂寞都像是一種牽掛,如蛛網的交織錯亂的把每個人纏住、包

住,只要看不穿、想不透,就會沒有自由。」志明說。

「就這麼簡單?有那麼一點道理嘛。」

「或許,沒這麼簡單。「如果你感覺到疲憊、麻木、任何情緒都已經無法左

右你的時候,連牽掛、思念、愛情都可以放下時,寂寞就真的消失了嗎?」

「或許,或許沒這麼簡單。」我說。



蹙眉,志明接著說:「那換個角度再說,當你得到一切,甚至連上帝都在後

面推著你前進,每一秒都感到幸福、愉悅,且能瀟灑的輕易達成夢想時,寂

寞就消失了嗎?」

「如果真能這樣,誰有時間去理會寂寞?總覺得哪裡不對,可該怎麼說,怎

麼太極端了些,世界上不太可能有你說的那兩種人噢。」我說。



「可你不覺得那其實更寂寞了些?不,簡直可以說是蕭索寂寞到零下幾度去

了,比如以水的永恆來說,雨聲總會停止,淚水總會停止,這就像是循環一

樣──可這種軌跡悲哀不過其實,每個人都該是寂寞的。「比如思念,流星

夜空,在燃燼之後,你能想像那早已經遺忘了幾光年的記憶嗎?」志明說。

「亂罩一把的怎樣,聽你這樣說,我覺得比上帝還屌。」漫不經心,我說。



「上帝?上帝創造最偉大的東西,或許不是萬物也不是宇宙,而是寂寞──

再更仔細去想,誰比上帝孤單呢?誰能了解它、誰能探知它的一切,生與死

在它眼中不過一瞬,或許在創造一切之前,或許在那無盡的空間裡,連寂寞

都不需要,或許你可以不相信上帝,但是你不得不相信寂寞;而且無論用什

麼方法,你都沒有辦法仔細的訴說寂寞從哪裡來,會去到哪裡,之間距離又

有多遠?」志明說。



寂寞從哪裡來去?

不知怎麼地,我突然想起志明曾經說過:「光靠邏輯是不能戰勝的,除了要

反對邏輯之外,還是得要使用邏輯。」這難道就是反樸歸真、運用自如的臻

境?當時間和空間擺在一起時,我發現自己身處在時空之間,我陷入了最深

的迷惘。



「是這樣沒錯,可你說的太虛幻了,有誰能作到?」我問。

「全世界有超過五十億以上的人口,假設每個人都以不同形式的寂寞活著,

因為宇宙的結構是最完善的而且是最明智的上帝的創造,因此,如果在宇宙

裡沒有某種極大的或極小的法則,那就根本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志明說。

「沒有例外嗎?歐拉定律我倒是真的聽過。」



「有的,但那只是極少極少幸運的人才能跳脫,例如說──我。」志明笑著

,在從他的笑容裡,卻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淡漠……。


沉默,仔細想想不就是如此嗎?似乎是。

可志明真的不曾寂寞?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該為他高興。



「嗯哼,不跟你扯了,不愧是個專門“作”弄人為樂“者”,硬是能唬的我

一愣一愣的「問你,你怎麼會這麼這麼突然跑來找我?難不成只是突然想到

,然後就這樣出現?」我說。

「沒有啦,只是五點要去機場接個網友,所以囉──想約你一起去看看。」

志明說。

「把妹版圖拓張到國外去啦,想找我去鑒定一下是不?如果長的很抱歉的話

,好歹你也該請人吃頓飯還是什麼的吧,專程飛來台灣耶,真是了不起。」



「吃你個大頭啦,那個人你本來就認識啊。」志明說。

「什麼?」我的腦袋頓時失去了思考能力。

難不成會是她?但真的有這個可能嗎?

想起三年前迷路的那晚,似乎一切又合理不過,這甚至是我一手無心造成的

  啊,我放肆的笑了。



五點,中正機場,華航客機依舊分秒不差的降落。

  在候機大廳裡的人群之外,一個女孩正在那不遠處靜靜地站著。我看見她熟

  悉的背影,在人群之外茫然地尋覓人群。

來人正是sandy。



「誌航,好久不見,你又變帥了呢!」一見面,sandy 給了一個名符其實的

美國式擁抱,她接著依舊的輕輕撥了我前額瀏海,感覺上幸福不過。

「先跟你介紹一下,這個痞子就是志明,哈,很失望吧。」我說。

「呼,酷斃了啊。」snady 張大了雙眼看著志明。

「妳好。」口吻極為輕淡,志明伸出手說。



「你看起來跟我想像的很不一樣噢,頹廢的令人感覺到瘋狂。」sandy 說。

聳肩,志明接著驅車戴著我們到陽明山上,一路上他只是沉默的抽著煙,偶

爾咳了幾聲。

途中,我和sandy 隨意聊起了三年前在韓國的日子,並沒有主題性的談了談

彼此之後的生活。

那膠卷般的畫面,斑駁冰點記憶,似乎就有那麼一點程度上的回味。


冷了,好冷──看著陽明山頂的雪花掉落,我想起了倉雪。

我思念,倉雪跳舞的樣子。

我思念,倉雪煮咖啡專注的認真。

我思念,倉雪微笑且漫不經心的動作。

我思念,倉雪說過的每一句話,掉過的每一滴眼淚。

我思念,永無止盡且執著的思念倉雪……



沒有哭,三年前我就知道,哭並沒有什麼意義不是?即使再怎麼寂寞。

可當我回過神來,身旁的志明卻已經暈厥不醒了,他的身體跟冰雪一樣

的寒冷。可又當我仔細看著志明時,他的表情卻始終微笑著,就像是睡

著了一般……皺眉,微微的心疼的,肩膀只是微微的顫抖,鼻尖一酸,

我的眼淚迅速地如洪水般潰決,除了掉淚我根本就無能為力。



冷,冰天雪地的陽明山上,風雪以全面且無法形容的速度襲捲淹沒了我

的身體,在穿越心臟之後,更直接滲透凍結了我的整個靈魂。

悲哀的感覺只是不斷的擴大、擴大,擴大到濡濕瀰漫了我的眼淚。

可就算那只是一滴眼淚也好,那已經包含我的整個寂寞,連寂寞在何處

也沒有了。




* 如果只是寂寞放肆,請看看月亮,嫦娥已經孤單的在那荒涼了數千年不止 *

* 如果只是思念,請想像流星夜空,那嘆息般墜下,早遺忘了幾光年的記憶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花仲穆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