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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八度》


極冰


那年冬天的風雪輕輕吹起,
繾捲紛飛的紙頁,飄然躍起..
有一點溫暖、一點滄桑,
似乎,我看見迷失的長髮在那月光下疾飛,
視線始終擺渡不去,移不開,
說不出的話,說不出的夢境。



店裡徹徹底底的只剩下我們三人了。

在冷凜的韓國即將轉入寒冬時,聽著外面的風,最初,心底只那麼一個小小

的聲音,像是在說什麼:「你相信永遠嗎?」


這是最心底的聲音嗎?或許很多人會忽略過去,這沒有來由的聲音。

同樣的我也一樣,不過,也許是因為天氣太冷,而使得所有感覺都會變得異

常敏銳的關係,我會這麼不斷想著這個聲音,總是想聽得再清楚一點。


只是..當那一小聲,一點一滴凝聚成腦海揮之不去的聽覺暫留時,我不禁思

考了起來。




「怎麼了?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倉雪泡了一杯咖啡,微笑地看著我。

「沒有,可能是最近太冷的緣故吧。」我說。

「這的確是個令人感到寒冷的日子,好冷..」不禁下意識地縮起身子,倉雪

這麼說著。

「可以問妳一件事嗎?」

「問啊。」倉雪說。

「妳相信永遠嗎?」吐了口煙,我淡然說著。

「怎麼突然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十分困惑而已,總是覺得自己會失去些什麼,不覺

得嗎?」

「我先問你,你有強烈的想要過什麼嗎?還是失去或遺忘過什麼?真正的遺

忘!」

「遺忘?在死去之前,我並不認為腦海某些畫面會消失,所以,應該可以說

是沒有,更正確的說,從來不曾擁有過。」漠然地,我繼續道,「至於想要

,不──我覺得自己總是十分幸運,通常並不會特別想要什麼。」捻熄煙花

,我看著倉雪。



「就是這樣,如果我說是死去之後呢?」垂眸,倉雪的眼光像是頓時失去一

絲閃爍,「或者,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吧,你學習及體會的能力絕不容置疑

,你可能學過鋼琴,知道怎麼彈,但你不可能知道,貝多芬或者是莫札特在

創作樂曲中的心情。你可能懂得怎麼畫圖,你知道如何才能將線條表現出來

,可你不可能知道,當你畫下這些線條時,被畫的人到底是什麼感受。


「可能,你懂得如何煮一杯咖啡,知道過程及材料的價錢,但是你不可能知

道,當你的客人用心品嘗你的咖啡時,他的感受是什麼?你懂嗎?體驗,我

覺得很重要,如同你不曾經歷過擁有、失去,沒嘗過愛一個人是怎樣的刻骨

,更沒體會過,當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你的眼底轉眼間死亡,最後從記

憶中消失的感覺..」



倉雪一口氣講了這麼許多,我只能靜靜地聽著,用心的聆聽著,她像是想再

說出什麼,卻又禁口,於是我不禁想著..

在成長的過程中,自己確實是觸摸過許多元素,可卻沒更深入的感受在去延

伸其他的感覺,我活過嗎?自己活在哪裡?

當原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一瞬間變成矛盾的時候,我充份感覺到悲哀,原

來自己長久以來擁有的只是才華而不是才能?



「他死了是嗎?」很直覺地,我脫口說出,儘管是我並不清楚,那個他是指

誰,在哪裡活過、以什麼方式,或者是否真實地存在著。

「也許真正死去的,是那些被遺忘的人。」並不正面回答,倉雪默然說道。

「真正死去的,是那些被遺忘的....」低聲呢喃問著,我彷彿像是問著自己

,懂?當然不懂。



「你不曾體會過,是嗎?談什麼永遠。」說完,倉雪拿著咖啡轉身離去。

「我懂!只是我沒有辦法體會,妳知道嗎?別以為我是天真的那樣想著,告

訴妳,我相信永遠,即使是個夢也好,即是是個虛幻也好,只要曾經真真切

切的感覺到,永遠,不就是了嗎?一天、一小時、還是一秒鐘都是永遠不是

?」

轉身,倉雪訝異的看了我一眼,「你不會想體會的。」



碎了,徹底碎了,我絕望的盯著眼前所有的事物。

琉璃透光的水杯、煙飄浮在空中的形狀,窗外始終不曾停歇的大雪密度..

絕對的無力感,令我有種舉棋不定的心慌,我真的活過嗎?我在哪裡,以後

我將遇見什麼人?

目光一切的看著全部,想著所有,視網膜都快要看破了,卻還是理不出什麼

,好倦好倦。



如果世界在我眼前崩解,我的心會不會因此破碎?
如果白色的思緒把我撕裂,我是不是要從此湮滅?
直至零下十度的溫度,令我感覺到近了,所有物質的流動都彷彿快要停止。



日子裡的輪廓,是什麼樣子的呢?透過鏡子,我又胡思亂想的思索著,在鏡

子的另一端,會不會又是個不一樣的世界?如果有,我在那邊又會是個怎麼

樣的我?



不想了,抹除最後一絲澄靜的思考後,趕在工作之前,我想要尋找答案。

腳步快啊,在遺落的暫存殘覺之間,我只是想要快點為了存在找尋一個真實

的定位。



又到了網咖,我立即熟練地下載、上線、尋找。

「志明,快..」

「快什麼?這麼急不會先去上廁所嗎?」

「沒時間跟你哈拉,問你幾件事。」

「這麼正經,說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無不窮、窮而不止..」

「銬!」我忍不住敲著鍵盤罵道。

「銬!你想問的就是這個?我簡單的告訴你好溜,金先生姓考,生於民國年

間,E世代七年級人士..」

「哇勒,夠了沒有,別鬧了行不?正經一點不行嗎?」

「問吧。」



「你知道活著是怎麼一回事嗎?可不可以給我個答案,我們在哪裡,做著什

麼事、有什麼意義?」

「這麼嚴肅,吃錯藥啦你,看來病的不輕,唉。」

「馬的,就當我問錯人。」

「看你快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其實活著跟死亡沒有什麼兩樣,更或者

說,死亡只是活著的一部份,反過來說也行,這算一種是很深入的想法。」

「然後?我不是很懂。」

「舉個例說吧,你現在不就活著,你問為什麼活著不顯得多餘了些嗎?你做

著什麼,當下我可以很確定告訴你,你在打電腦,至於你在想什麼,這你自

己清楚不過,這就像呼吸一樣,理所當然,想與不想只在一線之差。」



「你再掰沒關係,講重點,別拖泥帶水。」

「我已經講出重點溜,不懂嗎?再舉個例,例如,你喝一杯水時,你很直覺

的就能知道溫度,難不成你還要拿溫度計特地去量嗎?如果你想深入點,為

什麼喝水,就得問自己多久沒喝水了,為什麼感到口渴,自然而然想要而已

;再深入一些,你可以再順便想到,為什麼水溫會升高、為什麼溫度會下降

、為什麼每個人喝起來感覺都不一樣。」



看著眼前志明打的字句,想來,我像是問對人了。

可其實,我也沒有其他人好問的樣子,不──其實嚴格說來有,只是當遇見

問題時,我很直覺的就會想到他而已,沒來由的,只是單純的信任。



「聽起來蠻像這麼一回事,有點道理。」

「豈止是有點道理,根本就是經典的人生真理好嗎?」

「經驗中的字典?好,這個比喻妙!那你體驗過嗎?失去或是擁有。」

「認真體驗嗎?其實這是個很模糊的一件事情,簡單的說,可以將它比喻成

水,放大三倍或凝成極微粒子後,再從各角度去切入,不難。」



  「失去和擁有則是一體兩面,沒擁有過怎麼會有失去?沒失去怎麼會有擁有

  ,這樣的循環每個人都懂,可差別在於深刻,如果是體驗的深刻,那就非得

要《感覺》不可,這可不是從我隨隨便便唬濫幾句,或者說你翻幾本書就會

懂的,特別是關於生與死這一回事。因為噢!我們所做的事可能是渺小的,

但死卻是具有某些永恆性質的名詞。」



永恆?

「先談談體驗吧,放大三倍或凝成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解的虛心問著。

「老兄,你問題很多耶,我媽媽說不可以跟壞朋友聊太久溜,我已經快要當

一個小時以上的不肖子嚕。」

「哇勒,這節骨眼上,你給我耍白..」我氣憤的想著,爛!爛透了好不。

「誰跟你耍白,我有事好不好。」

「什麼事?」

「玩天堂啊,不然溜,很重要勒,你自己好好體會一下,光聽我講沒有用啦。」

「馬的!給我滾..」

「你很沒品捏!再怎麼說我也好歹跟你講了不少,最後建議你一句話,光靠邏輯

  是不能戰勝的,除了要反對邏輯之外,還是得要使用邏輯。」



「嗯,你的見解的確掰的很獨到,建議你去出書,肯定會是一個很不錯的作者。」

「專門作弄人為樂者嗎?我會考慮。:)」給了我一個微笑,志明悄然下線去了。



那剩下只能靠我自己體悟嗎?水?放大三倍會是什麼感覺?

是一種形容詞?亦或是一種精緻的靈魂吶喊?無聲無息的....


還記得在學校的課本上,曾經有教過吧,只是我突然把那一切給通通模糊掉了,

這就是所謂的遺忘?我的嘴角明顯感到嘲笑自己的餘味。


水,有質量、密度之分,由H2O元素組成,可存在於任何空間之中(真空除外)

  ,可藉由凝華、昇華,轉化成各種形式的狀態。

概略分有,蒸發、凝結、發散、化逝、結凍、沸騰等..溫度變化。

具體表徵為:雪、冰、霜、雹、露、水、雲、雨..等。


其實就我所知,雨和雪本質上沒有不同,都是從雲霧中降落到地面的各種水,包

括液態水、固態水和凝結水等,又稱大氣降水,簡單講就是潮濕空氣在冷卻過程

中的各種變化,看雲粒子(雲滴、冰晶)和降水粒子(雨滴、雪花、霰粒、雹塊

等)的形成、轉化和聚合增長的物理規則....雲和降水微物理學真的是很深的學

問,太專業方面我就不知道了。而降水形式包括雨、雪、霰或雹等等,基本上是

要求大氣中有一定的水分,所以雲層通常一定要夠厚..至於像韓國這般「東邊日

出西邊雪」的情況倒是十分罕見。



放大三倍去看不就是這些?難不成我還要考慮裡面細微生物及礦物質的存在?

反之,凝成應該也是這麼一回事吧,可是明明知道這一切的我,又能明白什麼

呢?關於某種元素的永恆,反覆循環地..



「去感覺吧,活著才能《感覺》。」當時,我的腦海底只迴蕩著這樣的聲音。

這句話很深,像是深到了骨髓底端的什麼靈魂去。



在回程中,我不斷思索著..隨著夕陽滾滾滑下的弧度。

在生死距離的差異之間,還存在遺憾與惋惜的觀念才對,這應該又可以延伸出

孤單與寂寞之間的差別。

那最後留在心靈的會是什麼?總覺得腦海中的汁液,消耗的快被榨乾。



叮鈴鈴..叮叮..鈴鈴..

打開咖啡屋的門,掛在牆上的風鈴還是一如往常的叮鈴響著。

我回來了,總算是正常走完一次沒有迷路的道路,在克服記憶障礙之後。

想著,數個月前的我跟現在的我,可能已經產生了什麼都形容不了的巨大裂縫

噢?或許那是無謂。



此時已經及近黑夜。

在四處靜然之間,很靜很靜,或者說我耳中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然而就在這時候,我聽見孟涵在隔樓上用幽揚的琴音,演奏著。

就像一瞬銀色的流星一般,快速地畫破整個寂寥的黑夜。

我仔細地聆聽,並同時想到孟涵曾跟我提到,中音踏版在黑夜裡彈奏時,是怎

麼樣的一個感覺。



輕輕地,旋律緩緩舞著,使腳步不知不覺的靠近。

心裡的某個角落,似乎正被喚醒一般,蟄伏的情緒..令我迷失在當下。


「妳很孤單嗎?」忍不著,我很突兀地打斷她的琴聲。

「你怎麼知道?」

「因為妳笑起來總是很勉強的樣子,我想很多人都看的出來,其實妳比任何人

都還想家不是?為什麼思念,而又不打算回去。』

「還好,我會努力微笑。」並不正面回答,孟涵說。

「妳就是這樣,才會格外令人覺得憐惜,妳知道嗎?妳善良的令人不敢相信,

我想,妳大概是我這輩子遇過最特別的女孩子了噢。」



「那倉雪呢?難道不是她嗎?我其實沒有這麼好,更多時候只是扮演著自己的

角色。」

「我想妳之前的男朋友一定很沒有眼光才對,如果是我的話,我覺得我會百分

之百的珍惜妳才是。」

「是嗎?不過我想他應該是不會想要孤單又寂寞的女孩吧,太悶了。」

「那是他沒眼光。」

「那他是一定沒眼光的囉。」孟涵笑了,苦澀般的。



「說真的,妳比我想像中還要成熟,更多時候,我覺得在妳面前,我渺小的可

憐。妳懂得事情遠比妳的長相還要深,只是這樣的妳,未免太孤單了些,看起

來,其實很寂寞、很悲哀。」



「寂寞嗎?寂寞從哪裡來,就該從哪裡去,而這些也許連我自己都弄不懂,至

於成熟,那大概真的只是因為心事積壓的太多了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該

跟誰說,又有誰願意聽呢?其實聽了也不見得會了解,「或許,根本都不需要

說吧。難過,只是很難過的去罷了。」孟涵說。



「難道妳沒有值得信任的人嗎?」我十分訝異的問著。

「信任是有分程度的,而我需要的信任只有一種。」

「哪一種?」

「絕對。」

「絕對的信任,太多了會是一種妳的負擔。」皺起眉頭,我問。

「所以我不是你該信任的人,「那你呢?你不會覺得孤獨嗎?」


是這樣?我突然發覺每個人心裡的最深處,都像是數道厚重的高牆一般,不管

別人飛的多高,甚至是拿出槌子鑿洞敲打,其實都還是穿越不過那最底下,藏

的那無形之牆。而我..孤獨嗎?原來我甚至已經忘掉,自己也是如此。


「我習慣了,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再也不要以感傷的眼光去看過去了,因為

過去再也不會回來,不是嗎?」

「你確定?當自己不再感覺孤獨如斯的方式,竟是去感覺另一人的孤獨的時候

,也許不需要習慣。」孟涵問。



「這樣感覺上離自己很陌生,對每個人也都很陌生..」

「陌生人,其實一點都不陌生。因為,互相不認識,所以很多事說出來也沒關

係。一切都是那麼溫和,但是卻散發出與其它人不同的寂寞。我只告訴你,就

算只是陌生人,我也會一直都在,如此而以。或許,會讓人覺得無法負荷,但

我只是想告訴你的是,陌生的不會是一個人僅僅如此。再多,我也無法給予,

,陌生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輕輕點頭,孟涵不再說話。



就是這樣,其實當我聽見「讓自己不再感覺孤獨如斯的方式,竟是去感覺另一

人的孤獨」的時候,我發現心裡原本根深柢固的那根弦,突然斷了,好似真的

懂得什麼一般,擲地有聲的「鏗」了那麼一下。



大雪終於淹沒了整個黑夜,坐在咖啡屋裡,捧著不知何時開始迷戀起的咖啡。

我發現似乎想尋找什麼,卻又無從摸索起什麼。

倚靠著微微開啟的窗戶,任隨凜冽的風肆意揚起我的長髮。

我看著手上的煙,火光似乎閃爍著,飄散在空中的煙絲,也似乎在某種程度之

上傳達了某些說不出來的意念..



亦或許那時我的視線早已經模糊了吧,事實上我感覺不到自己焦聚到底在哪。

只是在這溫度降至絕對冰點之間,我想,關於《寂寞心靈咖啡屋》這個名詞。

它存在的靈魂、各種拼湊出來的畫面、曾真實活在裡面的人們..

在某種更深的蘊涵意義來說,只是聚集寂寞的出口罷了。



也因為那只是個出口,或者說是個入口,不重要了。

因為寂寞,所以我們聚集。可在這同時,當我們開始發現也正因為寂寞,所

以我們必需面臨離散時,也許真的都只是緣份而已。



而關於那個夜晚的記憶。至今似乎只剩下殘缺泛黃的書本,只剩一頁。
而我的回憶也只剩那麼一點,就像是老舊的照片般,僅僅是一個畫面,一秒鐘
而已,便已整個載滿了我那僅剩回憶的都城..



一夜未曾睡去,我在矇矇矓間察覺到身後有個人,正細心地幫我蓋上外衣。

張開雙眼,那個人正是她,倉雪。

「怎麼還不睡?」我問。

「你這樣會感冒的。」

「可妳現在應該睡了。」

「我睡不著,你呢?」



「我..我也睡不著,好像是在想著什麼,卻又怎麼也說不出來,我想妳也是吧。」

「你知道?看得出來我在想嗎?」倉雪口吻略為驚訝的道。

「我不知道,可我看著妳,覺得應該就這樣。」

「嗯,我知道你看著,我也看著你不是?」倉雪說。

「當然,如果妳沒看著我的話,妳怎麼知道我看著妳。」

「是嗎?原來還有這個說法。」倉雪笑了,微微溫暖地笑著。



「對了,我今天想了一整天,大概懂了妳說的是怎麼一回事。」我很快地參(手部)

  雜志明的說法及融合了自己的體會,確確實實地全都告訴倉雪。當然,在此我無法

  很詳細的說明,到底說了些什麼,我甚至懷疑過,我到底說過嗎?當時的說法似乎

  完全不那麼重要就是了,而如果非要說出個什麼的話,那大概,就是關於生與死之

間了..只是太安靜沉默了些罷了,如同這個飄著大雪的夜晚。



一口氣壓雜雜地說完後,倉雪沉默了好一陣子,直至天空開始泛起了肚白,雖然太

陽還沒發出耀眼的晨旭,可確實已經天亮了。

「告訴你個故事好嗎?」倉雪問。

「好。」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在日本,我曾經愛上過一個男孩,他..他很完美,是每個女孩子都喜歡的那種,

如果要找個人物來套用的話,應該就像是中國的某個詩人一樣,你聽過徐志摩嗎?」

我輕輕點頭,並不作任何回答。

「他很浪漫,也真的很疼我,疼到那種會讓自己覺得,有了他世界便會無限的寬廣

,他可以為了我不顧一切,了解我,並同時在很多地方包容著我,另外..他很有才

華,這方面倒是跟你挺像。」

「是嗎,然後呢?」我苦笑著。


「我們交往了將近七年,從國中時代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那年的冬天。大概就像

現在這種天氣吧,日本也很冷的,「你相信嗎?他從來都不曾跟我吵架,溫柔極了

,每件事情都會為我著想,在每一年我生日的時候,他也都會陪著..」倉雪說到這

,眼眶很明顯地開始泛出淚水。

「他死了嗎?」我問著這不合時宜的話,可我想,除了這句之外,似乎沒有任何方

式可以讓我們的對談繼續下去。


「嗯,可我覺得他從來就不曾死去。或許全世界都已經覺得他死去了,但至少,我

不覺得,關於他死去的那一回事,似乎早已經是比遺忘還要之前的事了。」說完,

倉雪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那眼淚剔透地像鑽石一般。



「他怎麼死的呢?生病還是車禍?」我快速地翻閱了腦海所有淒美的愛情故事,在

飛雪鴻泥之間,似乎還是不外乎如此。

「不,我說過他很像詩人不是嗎?」倉雪緩緩說著,臉上的表情依舊,只是更為蒼

白了一些。


我開始思考了,那位偉大的中國近代詩人..難不成?

「他是墜機身亡的?天啊!」

「嗯,很浪漫對嗎?但或許真的就是太浪漫了些,快速的讓我覺得就是突然間找不

到了。或許他死去了吧,更或許..他從來不曾出現在我的生命裡面,我覺得他應該

是我想像中的一個人物。說真的,我常常這樣懷疑著,在一個像這樣的冬天,在飛

往韓國的旅途中..一個人竟就這樣莫名其妙,突然地消失..」


天啊!這是真的嗎?我簡直不敢想像,難不成他是為了要幫倉雪過生日而特地飛過

來的嗎?僅僅是這幾句,就足以完全徹底的震撼了我。


「嗯..可你不覺得,可以把他想成是活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嗎?或許他也這樣的想

著你,或許他也懷疑過這樣的一個人,或許他也懷念那曾經的美好,那不是更好嗎

?我也認為他不曾死去..」她突然停頓了一會,彷彿暗示著時間流逝般,暫時有一

小段輕微的沉默。



我微笑地,祝福了,真的懂了。
因這一切畢竟是我怎麼努力都無法體驗的啊!
而或許,在許多年之後我才明白,關於和倉雪那段失焦的空茫,在來到韓國之前便
早已經一點一滴錯開了。



「或許是吧,當我看見他的屍體時,我就覺得十分奇怪,他看起來並沒有受傷,似

乎額頭上稍微有點青腫而已。我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死了噢。」倉雪接著說。

「這樣想就夠了。」雖然我總覺得她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可真的,夠了。

點點頭,我催促她去睡了,看著她沉重的步伐,心底的某個角落開始發酵,好酸好

酸....



而當我再度凝視這間咖啡屋的時候,突然間就是一瞬間好像是通通明白了一樣,這

就是我要的嗎?我甚至開始質疑,或許一切都處在模糊不清的情況不是更好?

說真的,我真的好恨。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早些日子遇見她,或者說,讓我跟「他」

交換呢?就有那麼一秒鐘,我想著可以的話,我願意交換,即使是我失去現有一切

,哪怕是生命。



命運似乎總是這樣作弄著人嗎?那我的愛情怎麼辦?只能像雪一般寒冷,降下之後

,就只能融化,卻不能收回。

突然間,我想回台灣了,好想好想..寂寞已經真的太多太多..

在這間咖啡屋的出入口裡面,我只想逃..逃出說不出悲涼的溫度。



陽光諷刺般的從琉璃窗口折入,一夜未眠的我,好倦好倦..

真的該是到離開的時候了,也許。

也許,只不過是這麼一回事而已。在我終於完整拼湊完那夢中的所有角色之後..



「早!」孟涵走下樓來,臉上還帶著尚未醒來睡意,庸懶般的動作,慢慢地,頭髮甚

至還帶著睡覺擠壓的痕跡,看起來輕鬆極了。

「又是整夜沒睡?」輕聲地,孟涵問。

「我想,這幾天應該就會回台灣了。」

「噢?」孟涵眼中閃過一秒鐘的訝異,隨即道:「或許這樣對你比較好,有時候靠得

太近,就會什麼都看不見,再更多時候或許什麼都模糊會比較好。」

拍了拍我的肩膀,孟涵獨自忙著整理一天的事務去了。



但其實,在步入冬天的心靈咖啡屋,真的是寂寞不過的..有時候,或許會有稀稀疏疏

的客人經過噢,在那深夜流洩邦喬飛的音樂之後,像是穿透過了什麼似地被招喚進來。


可能,她們會很惆悵地喝著一杯咖啡,在心裡而感受寂寞之後,突然溫暖了起來。

可能,她們會點一杯純度近六十VODKA LIME的韓國伏特加,在冰荒的寂靜

與金屬搖瓶碰撞後,火辣辣地滾滾流入喉嚨燃燒。


不過無論她們最後離開時,是怎麼的一個感受噢。通常,我和孟涵、倉雪之間的那滄

涼臉龐,都會得到彼此會心的一個微笑。


而在晚間店裡冷清的時候,除了偶爾能聽見孟涵從隔樓間傳來的陣陣鋼琴聲音之外,

  寧靜極了,靜到一種程度的靜,可我卻認為在那空氣之間,或許早已經隱隱飽和了許

多關於離別的聲音,慢慢地,近了..



那幾天,我不斷地跑到曾經到過的每個地方。

我到了許願水池前,那是曾經迷惘的地方,也是與劍舞發生一切的起點。

我到了爵士酒吧,感受那依然轟隆隆的節奏感,只是難免會興起,景物依舊、人事卻

全非的孤絕。

我到了曾經去過的網咖,想起了與sandy那一夜沉默的對話..

最後..我不知覺的來到了,百日情人橋的盡頭,這裡發生過什麼呢?

是那晚倉雪在歌劇廳表演的感動,更是在流洩音符過後,那短短幾句震撼性的告白。



將一切逛完後,漸漸地,直到太陽再一次慢慢與地平線相接,是傍晚了。

我回到了咖啡屋內,心裡知道這是我在韓國最後的一夜了。



「都整理好了嗎?」倉雪問。

「差不多了。」並不回頭,我背對著她紮起馬尾,試圖在轉身過後給她一個微笑。

「你..」

「有些事,或許不用說會比較好。」沉重地,我輕嘆了一口氣。

「這幾天你很安靜,什麼話都不肯再跟我說了嗎?其實我知道,你也很寂寞不是嗎

?不然你不會到這裡來的..我只是一個人,很平凡的一個女孩。其實一直都是這樣

,我只會…帶給別人困擾而已不是嗎?這樣下去,就算我們得到了愛情。也是……

一樣寂寞。所以,在你也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時,你不寂寞嗎?而我,如果你知道

,這只是我為了接近一個人的方式,那麼....你知道嗎?我一直努力地想要忘記,

他。」


轉過身,我溫柔的看著倉雪,「再多說什麼都沒用了,因為妳心底真的喜歡的,其實

早就遇見了不是嗎?」拼命壓抑住淚水,微笑地,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以感傷的眼光去看過去,因為過去再也不會回來了。而如果沒法忘記他的話,

那就不要忘記好了。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


苦澀地,我笑著說完那段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話之後,毫不回頭地,背起行囊,我又

回頭看了看這幾個月以來,漸漸熟悉的陌生國度。

在最後的那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其實確切來說早已經記不清楚了。

印象中,我一直沒有開口告訴她,關於曾經愛過倉雪的那一回事。

可我想,她心裡兒明白..而想到這裡時,我卻難過的無法自己,因為倉雪連愛都沒

有愛過我呢!

或許,我說過永遠不會忘記,可是十年以後、二十年之後呢?或許她根本不會記得

有這麼一個我,而這樣的一個我,卻奢望著永遠把她放在心中。

不覺得悲哀了些嗎?


印象中,她在我面前哭了,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也會流淚。
是害怕什麼呢?即使已經過了很多年。卻還是經常想起那天她拒絕的畫面,好安靜
,靜的連冽著嘴笑的鳥兒著都失去聲音。
彷彿因為喘息,早已將一切不重要思緒全都抽離,在寧靜片刻之後,在淡淡的呼吸
交替之間,似乎只剩下心跳、彼此,有我的驚慌失措,還有倉雪曾說過再見的影子。


終於,我離開了。

從寂寞的出口中,飛回另一個充滿思念的國度。

最後整晚的星空都緘默著,在看似沒有未來的時間裡,只是靜靜地燃燒。

就像是哭泣一般,只是沒有流星而已。




* 好冷,僅是一個孤單,便已載滿了我那僅剩回憶的都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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