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永夜Ⅴ


        所謂的真實，大概就是用眼睛是看不到的事物噢。
        關於“從前”雖還不算太遠。
        可那些曾經寫過最哀傷的字句，
        誰在乎或記得過呢？


        和時間如預期般相對沉默過後，夜的深度漸漸淹沒夢境。
        失散多時且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我，像是踩了空的恍惚出了一身
    冷汗，摸著方才凝固的傷痕，我突然有種被全世界遺忘的感覺。


        那是一種即使是我跟一般人並沒有任何不同，卻還是會有的感受
    。


        由於小惡魔騙了我的關係，我試著接著推翻牠所說的一切，比方
    說需要與被需要那一回事，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絕對需要，或者是
    絕對被需要的人嗎？即使是沒有又如何，就算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沒
    有發生，這一切還是不關我的事才對，然而又為什麼會是“我 ”？


        以這個想法繼續延伸下去，在一堆無法抗拒的瑣碎以及遠遠不能
    理解的失落裡，我以假設為主題並開始自問自答。漸漸消失的疑問平
    均分散左腦與右腦，可當我差不多幾乎已經完全推翻的時候，卻又發
    現這些問題的本身其實就是個問題，為什麼我需要思考？小惡魔本身
    的存在就是個不爭的事，即使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知道的事實。


        存在，我存在在哪？這問題像是再一次提醒我該思考找尋些什麼
    ，可努力的想著之後才又發現，這種類似於消磨時間的問題會令原本
    就像是廢墟般的心情變得更加壞透。我泡了一杯號稱即溶卻尚未溶解
    的咖啡，聽著一首大概是永遠都聽不懂的爵士樂後，甚至還沒有完全
    張開眼睛，便頹廢得想起了也許無能為力會好一些。


        走出門外，天空掛著一層淡淡的灰塵，我沿著水泥鋪牆的街道浪
    費汽油的慢慢推進著，很快就可以感覺到路上車子很多，然而聽著太
    多不屬於卻也包括我的噪音，聞著惡劣到令人幾近嘔吐的空氣實在令
    人十分討厭。我想，不喜歡出門的緣故，大概就是因為如此吧，我比
    較喜歡屬於自己的空間，甚至連噪音也是。


        要到哪裡，我實在是不知道，這世界上實在是充滿著太多疑問及
    我無法了解的事物。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要去哪裡，大概就是哪種即
    使偶爾想要改變卻也不會知道要改什麼的人，或許總是想要放棄，可
    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放”哪裡噢，那麼在退而其次之前，時間就像
    是扭曲視線的放大鏡一般，當任何人不再是任何人，而我也不再是我
    ，甚至就連回憶也是一樣的時候，感覺上就好像有了某種白紙般的純
    粹，被攤在陽光底下燃燒掉了而已，誰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好久不見，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當時我人在麥當勞裡
    面，嘴巴裡正咬著薯條。轉頭，我看見某個毫不認識的女孩搭著我的
    肩膀打了聲招呼後，接著像是理所當然般而又順其自然的坐在我的旁
    邊，我仔細的看著女孩，她的臉龐十分稚氣，聲音也好像是尚未變換
    聲帶一樣，她留著毫無特色的頭髮，藍色系的服裝品味和動作也實在
    是跟我這個年齡的女孩搭不上邊，反覆又看了幾遍，但不管看幾次還
    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眼前這個女孩在那裡見過，如果說是認識的話我
    應該會有些許印象才對，但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實在是太久沒有跟任何
    朋友聯絡的緣故，所以我一時間忘了才對。


        「最近過得如何？畢業後我們好像就沒有見過面了，聽人家說你
    當了作家是嗎？感覺上很了不起。」藍色女孩像是老朋友般的說著。
        『嗯哼，我不當作家很久了。』聽誰說的？我實在是很想問。
        「介意一起坐嗎？」
        嘴角不禁閃過苦澀的笑意，她明明已經坐很久了，難不成我還能
    說不嗎？
        『沒關係，反正我一個人。』我微笑的說著。
        「我也一個人。」女孩突然變得有點落漠的說著。


        沉默一會。


        『我們真的認識嗎？』我不禁問了一句，當然，嘴巴還是咬著薯
    條，我以為這樣會自然一些。
        「你忘記我了？」“藍色”女孩驚訝的說：「我們高中時代同班
    了三年耶，我記得有一學期你還坐在我旁邊呢！常常被你欺負那個。
    」


        高中，好遙遠的記憶啊。
        聽著藍色女孩話，我好像喚醒了些許沉睡已久的事物了一般，印
    象中我的確是時常欺負一個女孩子，大概是想引起她的注意還是什麼
    我忘了，總之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就對了。


        『噢，我好像記起來了。』我說，但即使是這樣我卻還是對眼前
    這個女孩沒有任何交談過的印象。
        「好像？看樣子你好像真的忘掉我了，不過也還好，不能算是意
    外，畢竟我們已經六年沒有見面了啊。」藍色女孩點頭說。
        『應該是這樣，不過我想我們以前應該很熟才對。』從她的口吻
    判斷應該是這樣，雖然連說出口的我都有點感到奇怪。


        像是什麼東西使得記憶變的遲鈍了，六年，那六年前的我在哪裡
    ？連我自己都忘了找不到了，藍色女孩竟然還會記得，由這一點想來
    我們大概就已經有一定程度的熟悉了。


        『嗯哼，那畢業之後這些年妳都在作些什麼？』我不經意的找話
    題說。
        「工作，雖然我不記得自己作過什麼就是了，雖然每天看著很多
    人也到過很多地方，卻一點都記不起來。」藍色女孩說。
        這麼有趣？我接著問：『妳的工作性質是？』
        「幫人算命，看風水什麼的啊，其實很無聊。」這次換藍色女孩
    咬著薯條輕鬆的說著。


        『話不能這麼說，算命師也算是一種很特別的行業啊。』我客氣
    說著的同時，才又突然想到……小惡魔說過，那個跟我磁場相同的人
    也是個算命師不是，這會是一種巧合嗎？


        但如果不是的話，又為什麼我那原本還有微光的一點記憶，都被
    蒸發的點滴不剩了呢？我突然想起小惡魔那別具一抹的笑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