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記得好像是踏進僑光大門的那一天噢。
正確的日子，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若非要說出個什麼的話，
那天..下著大雨，好大好大的大雨。
美國發生了一件轟動國際的事件，而我，是個單純的學生。
很單純、很單純。


僑光在逢甲大學附近，在僑光路上的一個偏僻的角落。
絕不算大，幾棟大樓看過去也還算普通，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可感覺上，走幾步路就可以到達台中最繁華的地點，感覺上..
還真的挺特別的。
那時我就在想，或許，僑光的人們，頂著素質優良的光環之上
，在本質上或許早就被人們所遺忘了吧。


在進學校之前，其實對台中這個都市，算是很極陌生不過的了。
到處林立的百貨公司、電影院、卡拉ok，滿街的大學生..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曾想過，或許自己努力一些，長大也能到這
種城市也說不一定。在還沒認識台中之前，腦海的記憶大概就只
有過年過節，大哥或者是大姐牽著我的手，像鄉巴佬的對著百貨
公司瞪大眼睛吧。
台中的女孩，都很有氣質，也都很漂亮..跟苗栗鄉下迴然不同。
於是，我來了，開始體會都市人最深沉的生活。


第一次住宿，第一次跟別人一起在生活上密切的緊貼著。
老實說，一切都很新鮮。甚至於大到了令我壓根就忘了家的感覺。
可在這之前，身為學生是真的很單純的，單純的想法是，「如果
我認為那是對的，通常你也不會反對。」大家彷彿都對任何事務
有一定程度的認知，知道跟人相處應該用著什麼樣的模式。


是，就是這樣。可我現在要說的，正是另一種跟學生完全不同的
心態。雖然年齡相近，可觀念卻真的天差地遠，在他的角度上看
去，我甚至不能說他是錯的。而我主觀的觀念，卻剛好恰恰相反。


2001年9月11號，零晨三點。台灣刮起了極為強大的颱風。
海上更發怖了最高等級的訊息警告。
飛機停飛、船兒停開..台灣，彷彿在那一天，與世界的接軌有了
一定程度的巨大裂縫。


原本是開學的第一天，學校卻放假。
可當人們踏出學校，迎向我們的卻是無比炙熱的豔陽。
是夏天嗎？颱風的夏天，在台中竟會是這付景像？
說真的，我甚至記得當初熱得可以讓我想吹冷氣。


這也是我在台中生活的第一天。
之前也已經跟國小的一位同學聯絡上，他告知我到了台中務必一
定要跟他聯絡。於是..我播出了號碼。


「喂！我阿醜..我在僑光，你可以來接我嗎？」
「噢！你到啦，好。我開車去」話沒多說幾句，他掛斷了電話。
開車？我當時才18歲，開車實在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啊，雖然因
為家裡的因素，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就跑去考駕照了噢。可感覺上
距離自己真正擁有一輛車，彷彿還真的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遙
遠到我根本就不會去想。


莫約五分鐘後，一台Toyota的純紅色轎車，極為顯眼的在甩尾後
，停在僑光的門口。
我瞥了一眼，沒有多加理會就是了。


「等很久了嗎？上車吧。」他，從背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口氣
極為溫和紳士地，令人不敢置信。
再仔細一看，他身穿連身套裝的「阿媽尼」西裝，一表人才的站
我的旁邊，天..一套要幾十張小朋友吧，我想。
而當時，我還只是一個身穿盜版nikeＴ恤的男孩呢！


他真的成熟幹練了不少，從他的動作、口氣、眼神，都十足的令
我覺得他是個大人。而我..對他的回憶，大概還只停當年跟他到
處裝老大的輕狂年代。


　　　　　 他是個單親孩子，家裡很窮，但為人也還算老實，只是老被別人
欺負就是了。也許是看他很可憐吧，實際原因我真的忘了，只記
得在鄉下的時候我時常找他玩，還有，他真的十分孝順就是了，
關於那點我十分佩服他。
　　　　　　　　 　

聽說他國中畢業後，就一個人南下台中工作去了。
這原本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才對，印象中的他啊！功課還真是
差到一種程度的糟糕。
後來，聽說過他的不少傳言。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出國去了
，更有人說他變成了有錢人、結婚、變成黑社會老大？
還記得當時我聽到這些時，口裡雖然唯唯諾諾的稱是，腦海卻會
不禁泛起許多問號：「可能嗎？」。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這台車是你買的？」上車之後，我訝異的問著。
「剛繳了首期，這台差不多六十幾，還算可以。」他用著一脈輕
鬆灑脫的口吻說著，像是完全不當一回事的樣子。



「看來你真的變了不少。」
「能不變嗎？到台中的日子，每天掙開眼睛，就是錢，看到的每
個人，都需要防備，不然哪天怎麼死的不知道，你說，能不變嗎
？過陣子，或許你也會變，虛榮、勢利？這些都必須習慣，都市
人心機重的很。」聽著他語重心長的說著，我不禁疑惑了。
其實倒也不是內容怎麼樣，而是他說話的內涵，壓根就跟我認識
他完全不一樣。


他，竟然講國語，而且說的每句話條理都十分鮮明，表達的意思
也都相當完整。天..這是我認識的他嗎？甚至，我覺得他的世界
比我大多了就是。


「嗯，等下去哪？到你家去看看如何？」
「我家？不好吧，你第一天到，到酒家去幫你洗塵如何？我們好
久沒喝兩杯了吧，晚上叫幾個小姐陪你過夜。」聽著他說完，我
不禁皺起眉頭，需要嗎？我這麼問著自己。


雖說自己還不至於純潔到沒上過床，可畢竟花錢去酒家找小姐這
回事，無論如何是幹不出來的。更何況，我現在還是身無分文的
窮學生啊！


「對了，你缺不缺錢？」他眼睛看也不看地，就從口袋掏出一把
鈔票遞給了我：「需要多少就拿吧，不用跟我客氣。反正這些錢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花..唉！像你這樣的朋友，真的已經很少了。」
「這，不用了吧，我身上還有幾千塊，應該夠了。」看著手上的
錢，我急忙推辭。


「嗯，無所謂啦，有需要記得開口就好，另外..在台中有任何事
情的話，記得找我。一通電話馬上就來。」他轉過頭來熱心的說
著，當然，某種程度的意思上面，我是懂的，有些事情也不需要
說的太明白。


「應該不會啦，學生能有什麼事呢？一向都很單純的啦，哈，今
晚我們還是買點酒菜到你家將就點如何？」
「這..好吧。晚上我剛好要處理點事，你跟在旁邊不大方便。」
說完，他專心的開著車。
這時候，我又開始想了，「處理點事..」聽他說來好似平凡不過
，可在我的觀念裡，此刻腦海卻像是幾百個蜘蛛網般的複雜。


他將車停在一棟大樓底下，「下車吧。」
跟著他的腳步，看著他按下４Ｆ，電梯緩緩而升。
鑰匙打開了鎖，裡面有著一名無論相貌或打扮都極為成熟的女孩。
第一眼的印象是，「銬！超正點。」而且她的年紀也絕不會大上
我幾歲的樣子。可短薄的衫衣，襯托她那豐滿有緻的身材時，當
下，我很懷疑哪個男人可以抗拒這種誘惑。


是他的女朋友嗎？我這麼想著。
「哈囉，新來的。長的不賴噢！」那名女子看見我，既沒有訝異
，亦同時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很親切的跟我打著招呼。
「呃..妳好。」微笑，我只能這麼反應，眼光都不知道該擺哪裡
才好，只怕是快要臉紅了吧。


「拜託妳別這麼騷包了好嗎？他可是個好學生，想拉客人的話，
麻煩妳找遠點，帶壞了我同學，小心下回奶瓶就不給妳了。」
他這麼跟那名女子說著，臉上表情仍是一抹輕鬆。


「唉喲，別生氣嘛！看到帥哥來，當然要拉一下客啊，不然我哪
來飯吃啊，很難得有帥哥上門來呢！了不起我免費招待就是了。」
說真的再白癡如我，此刻也聽出來了，她，是一個依靠性交易的
工作者，還有著毒癮。更碰巧不巧的是，我國小同學竟然就是她
的毒品供應者。
糟糕，我的頭皮開始麻了起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這一切似乎
都遠遠超出了我認知的範圍了不是。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還好，之前到舞廳時，嗑的搖頭丸不也是毒品
的一種嗎？曾經就有一段日子，我充分享受著那份感覺。
只是現在對象換成了朋友，難免覺得..怪怪的吧。


「是嗎？」他看了一眼後，貼近我道：「怎麼樣，喜歡的話，今
晚留在這裡，別走了。」
「好。」老實說，我也不是什麼聖人，所以沒有多加考慮，只能
脫口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