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店裡的聲音，越來越細微了。
沒有客人的時候，似乎只能嘆息不是。
　　　　　　冷了，冬天來了，雪地的腳印逐漸減少。
來往的人潮，早已不復舊觀。
天冷，心也慢慢冷了……


當初，離開台灣的時候，也是冬天吧。
那現在，台灣好嗎？是什麼季節呢？
還有他，過的好嗎？
還記得我嗎？


凝結的空氣中瀰漫著，所謂思念的問號，
無所謂了，在獨守淒涼曠野的寂寞晨昏底下，早已經
是被遺忘的人兒了吧。
而在雪化成雨滲入淚滴間，連淚都早已不再溫熱的時候
，我不再感受到悲哀。


「只是有點寂寞而已…………？」
突然其來的，天外飛來一筆，浮現於腦海中，僅僅是
這一段字句。


是吧，只是我真的有點寂寞而已。
在接近零下的愛情，冷到不能呼吸的天氣，空間裡，甚至還
殘留著愁悵灰塵和孤單的氣息，
總是會窒息地喘不過氣來的吧，我向著手心呵了一口氣想著。


模糊的，像霧一樣的吐出慢慢長煙，
就像是抽煙，完整掏出心底的鬱抑後，舒暢多了。
也許就是這樣的天氣吧，我想起了曾經，你坐在我旁邊的感覺，
有著熟悉的笑容、還有那熟悉的淡淡MIDL SEVEN。


※


高三那年，我是一個很平凡的資優班女學生。
別說是戀愛了，就連睡覺我都覺得奢侈。
在大環境的推移，在時光轉換的更迭下，我比照著一般人的腳
步，靜靜的往我的該走里程前進。


然而，是如此地荒謬地，在一道輪迴後的似曾相識。
那晚，在文華高中的夜裡，我看見一道有如水鑽般璀璨地身影
，鑲在那一片漆黑裡發光。


是啊！就是在學校的大操場上，我看見你獨自一個人，抽著煙
，安穩的躺在正中央，感覺上好像整個世界，都因為你而存在。
於是悄悄地走近你，我問。


『你在幹什麼？』
「……」沒有回應的你，只是一臉訝異的看著我。
『看什麼，很奇怪嗎？』我一臉不解的問。
「沒什麼，只是單純發呆。」
『是嗎？』聞著從他手中傳來的煙味，我不禁皺眉。
「妳呢？也是一樣發呆？」
『我三年級了。』


「什麼？」
『我三年級了。』我重覆一次。
「我知道，但我想問，這跟幾年級有什麼關係呢？」
『要聯考啊，我沒時間發呆。』很無奈地，我輕描淡寫地訴出
心聲。


「是嗎？」他一臉很疑問的問著。
『是啊。』我不解他的疑惑。
「不這麼覺得。」說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緩緩吐出。
『為什麼不覺得，你是三年級的嗎？』
「如果我告訴妳是，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什麼，我怔著了一會後，我們一起笑了。


『你幾班啊，從來沒看過你。』
「我？重要嗎？」
『哼，不說就算了。』坐下，我跟他保持著距離。
「如果我再告訴妳，我讀一班，妳會覺得驚訝嗎？」'
『什麼？』天吶，大學保證班還有這種人？真是不要命了。


『那你為什麼……？』
「我不知道，但或許是我想要發呆吧。」
『不，我是指抽煙，你為什麼會想抽煙呢？』
「只是有點寂寞而已…………」他的臉上迅速閃過一道落寞
的說完，隨即平靜。


寂寞嗎？什麼是寂寞，似乎，我從沒想過這個字眼。
那麼，既然不懂，也許就不該問吧。
轉身，我準備離去。
『嗯，那我不打擾你了。』
「等一下……」他叫住了我，有點失禮的。
「妳，不寂寞嗎？」
『我？從來都不覺得啊。』
「是嗎？那再見。」微笑地，他給了我一個善意的點頭。


之後，我還是很努力地，用功的專研著我的領域。
而在第一次的模擬考後，意外地，我拿了全校第二。
那第一名呢？則是隔壁班一個叫林誠聖的男孩。


也許是好奇吧，更或者說是不服氣。
我開始四處打聽著，關於那個男孩的一切，甚至，我查過
他之前所有的考試成績。
但通常，我到他們教室的時候，總是找不到他。
而之前那個夜裡跟我說過寂寞的男孩，也總是不見蹤影。
當下，我很直覺地想到，或許，就是他吧。


在同樣的夜裡，多雲無光。
只有一銀灰的星光流洩，讀完一天的進度後，我又回到熟
悉的操場上。
他，他在。


「妳來啦。」
『你知道我會來？』
「不知道。」
『那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感覺妳會來吧。」
『喔，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叫林誠聖。』
「妳怎麼知道？」
『因為你很有名啊！』
「呵，是嗎？」很快地，我又看見了他眼中，快速地閃過
一絲落寞。


在那之後，我常常在夜裡，跑去操場上，看著他，陪他說
說話，心裡總想著要超越他。
而他，似乎從來沒變過的，他都只是淡淡的抽著煙，一句
廢話都不肯多說。
呵，是吧，他給我的感覺上，看起來就像是書呆子一樣。
帶著一副厚重的眼鏡。
身上穿的，永遠都是白色的制服襯衫。


漸漸地，隨著考試的逼近，模擬考一次又一次的增加。
但我們彼此的成績，卻似乎成正比的快速拉遠著。
是的，我退步了。
從第二名、第十名……一直到了百名之外，我才深深驚覺
到訝異。
而令我不解的是，他的成績仍然一直高掛在排行榜上的第
一順位，甚至，全國十名榜都有他的份。
照理來說，任何國立大學，他都應該是十分有把握的了。


「妳，最近退步了不少。」
『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妳很寂寞。」那天，很過份的，
他自以為是的說著。


可能是壓抑了很久吧，在師長和家長的壓力，我的眼淚差
點就奪眶而出。
『白癡，我只是想超越你罷了，不要自以為是好不好。」
「超越我？重要嗎？」
『是不重要，因為我從來都不曾贏過你。』
說完，感覺上，我好像太衝動了一點。
也許是腦羞成怒吧，我轉身就走。


之後，我更努力的念著書，發誓再也不要輸給他了，不要
，不要。
而再最後幾次的模擬考，我稍稍進步了一點，甚至一舉超
前了幾十名。
但，我大概永遠也忘不了吧，當我看到排行榜上的訝異。
林誠聖，他的名字，竟然連排行榜都沒有上。
在尋找他們班的成績後，才又驚訝的發覺，他根本就只是
簽了名就趴下去睡覺。


也許是愧疚吧，雖然我明明知道，這不關我的事，不是嗎？
那晚，我又回到了操場上。
他，依然在原地，抽著根煙，一切看起來沒變。


『為什麼？』狠狠地，我把他的成績單，丟在他的面前。
「不為什麼。」
『這是在跟我示威嗎？我不要你這樣。』
「為什麼不要？妳不是一直很想贏過我嗎？那贏了之後，
有什麼感覺嗎？」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果然，他果然是個白癡。
「可能是因為我感覺到，妳跟我一樣孤單吧，其實，我根
本就不想參加聯考。」
『為什麼？』我十分驚訝的問著。


「如果妳願意的話。」突然間，他變的很深情。
『願意什麼？』同一時間，接觸到他的目光時，我慌了。
「陪我看看星星吧，妳會知道妳有多寂寞的。」
『無聊。』
狠狠地，不敢多想的我，丟了一句話，轉身就走。
為什麼呢？我不知道，但或許是我不敢吧。


那一天後，隨著模擬考測驗的結束，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連偶爾不經意的經過操場，也同樣看見他。
找他嗎？我不想，但或許是不敢吧，因為他漸漸地，給了
我一種很特殊的感覺，漸漸地到最後，我似乎倦了。


聯考來臨。
意外地，我考上了私立大學。
而他呢？
在經過打聽之後，聽說他連聯考都沒有去，他當兵去了。
那時我才想到，原來，當時他說的是真的。
為什麼呢？我不懂。


但也許是因為父母給我的壓力，太過沉重了吧。
在申請到日本，福島的北里學院後，我毅然決然的離開臺
灣。
最後，離開的那一夜，我重新回到文華高中的操場。
躺在星空底下，我發現，我是寂寞的。
而在我心底，出現過的寂寞字樣，是他。


※


為什麼會想起他呢？
我不懂，也不知道，但每當夜晚來臨，寒冷的氣流瀰漫著
寂寞的身影像是排水般地流洩時，我才驚覺，原來那不只
是遺憾，那似乎更左右著，我那小小而不規律的心房。
為什麼呢？我不懂。
或許在櫥窗前，跨越數千光年的之後，在倒映的倦容底下
，我才發現錯過。



寂寞的問號 女生版
by h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