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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遺留下來的人


其實 你是死了
這只是最初到最終的距離

你勇敢卻呆滯地進行著自己的葬禮
有一點點屬於想像的浪漫
也略微有一種仿似未曾發生過的悲壯

顯然 你是無須心驚於自己的死去的


這時門又開了,探頭,來人依舊是花仲穆檢察官。
只見他手上拎著消夜,嘴裡叼著菸,一臉疲憊的模樣。
該不會是想留在這裡過夜吧,真是個瘋子,我這麼想。


花仲穆在垃圾堆中,勉強找到了個可以坐的地方。
他抽菸、喝著牛奶,幾乎什麼事都不做,我也幾乎很難想像他正
在想些什麼,只是,他的眼睛看著大眼金魚,而且那份專注也實在令
人吃驚。


點頭,我充份能感受到金魚眼中透露出來的恐懼。


花仲穆該不會認為大眼金魚就是兇手吧。
其實想想也挺有道理的,換作是我也是如此。
要是金魚有任何謀殺我的能力的話,我相信牠會不顧一切,因為
我經常兩個星期才餵牠一次。


他們就這樣對望了起來,而且幾乎處在對峙的狀態,金魚在不到
一步的距離裡,馬上就爬牆給我看了。
天啊!饒了我吧,我幾乎快要忍不住大笑,但是不行,這樣的打
擾是很沒有禮貌的,可拼命忍住以後才又發現奇怪,反正又沒有人聽
得見。
這時我才又隱隱發現了一件,巨大的,足以毀滅我的事實。


感覺上莫名悲哀的氣氛,正在蘊藏,彷彿有什麼正在低聲吟唱。
整座城市的孤單,似乎全集中在角落某處的男女放聲噓笑,在入
夜後的寂寥,更添幾分愁緒的況味。


我不知道,我在胡說八道,這根菸抽完剩下六根了。
眼睜睜看著花仲穆分享著我的那隻金魚,而我妒火中燒。
而且那種憤怒的程度甚至遠遠超乎自己被謀殺的感覺。
而且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隻魚對我竟然這麼重要。
無聊,好無聊,寂寞,開始有了一點。


低頭,我步出房門打算出去逛逛,心底寒冷的感覺卻直從腳底板
竄出。
走在街上,我沒有目的地,儘管夜幕低下,可時間對我而言,已
經完全失去任何意義,但其實這種感受此時並不深刻,因為身處在堪
稱全台灣夜晚最多情色行業的城市裡,街上無時不刻還是聚集著許多
人。
或者偶爾走到陰暗之處,人們還是三三倆倆的聚首。


不就是這樣嗎?我融入其中像平時一般,跟隨著陌生人的腳步不
斷前進。
沒有誰認得誰,卻又如此的貼近擦身而過。
想到這時,我像是頓悟了什麼,其實生與死之間真的不過就是一
條線而已。
直至跨越後,站在人群之中,依舊還是不會有人偶爾瞧我一眼。


下意識我走進了便利商店,逕自取過了菸,直至付錢的時候,才
又驚覺可笑。
還是付帳吧,錢對我來說畢竟還是身外之物。


點燃菸,我突然想去見一個人,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得知我過世的
消息。
於是幾近飛行的速度,逆向跑在快車道上闖紅燈,前面沒有塞車
,我跑的比誰都還要快,熱血正在沸騰,澎湃的心胸像是被什麼撞擊。


我穿越了無數個十字路口,簡直沒有猶豫,一共被車撞了七次。
仍感覺不到痛,但我得承認自己非常害怕。
直到抵達sogo附近的路口,我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燃燒
紙錢。


那是依舊斯文的誌航,他戴著鏡面骯髒的眼鏡,腮邊的鬍子沒刮
,感覺相當頹廢。
我仔細的看著,暗暗心悸那灰化的速度,只見灰燼若有感應似,
漫隨天意盡情的作祟。


站在數步距離之外,我看著誌航。
他沒有掉淚,面無表情的他只是看起來憔悴了一點。
但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能稍稍感受到他那極度的悲哀。

印象中的誌航不愛說話,甚至連任何情緒都很少表達。
跟他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幾乎也都是他聽我的比較多。(儘管大部
份都是唬爛。)
因此我其實自以為不把他當一回事。


我知道他很斯文,很帥,很有才華,家裡有錢而又聰明,卻又覺得
他實在是個褲襠沒有養鳥的傢伙,不但幾乎沒有脾氣,打不還手、罵不
還口,出去買東西時甚至還會搶著付錢。
更糟糕的竟然還是總是不跟我去夜店。
想到這,我幾乎得了憂鬱症。
因為我知道無論再輪迴幾世,我都找不到像這樣的傢伙。


就說吧,有一次他被流氓勒索,我則故意站在旁邊看。
人家跟他要一千,他竟然還整個皮包遞給對方,順口還問了對方「
夠嗎?」
後來我罵他的時候,他則說道:「人家有困難,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就多少出一點力啊。」他搔了搔頭說道,感覺不太可靠。
當然後來我自然是將皮包搶回來啦,不是我臭屁,我打架很有一手
哩。


呃,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誌航實在是個糟糕的爛好人。
要是有人跟他借錢,從來都不曾聽他說不的。
說到這我強烈的懷疑,他搞不好有每個星期牽一次老太婆過馬路的
習慣。
關於這點我則不能同意再多。


轉眼間冥紙已然燒完。
誌航蹣跚起身,緩步走回自己住的套房。
他住的房間,可就跟我的完全不同了,和式的地板、自動空調、電
視、冰箱、電腦一應具全,不但窗明几淨甚至還帶了點香味。


想到這裡我笑,到底是怎麼認識他的呢?
也許,也許是因為我們都是愛書的人吧。
話說他也挺喜歡創作,只是唬爛的功力差了點,但照樣很受歡迎。
唉,說到底我虧欠他很多就是了。


誌航回到房間後,打開電腦的檔案。
疑,怎麼會?我突然發現自己未公開的小說,怎麼會出現在他這裡?
難不成是我臭屁時傳給他的嗎?實在忘了。


只見他看完,握緊拳頭,又搖了搖頭,以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偷
偷的哭了。
想來是很不甘心吧,我似乎很能理解。
要是他知道我是被謀殺的,會幫我報仇嗎?光是想像我就覺得有趣。
誌航這個人不生氣則已,真抓狂起來,也許誰都會怕。


還記得有一次,我和誌航一起返家。
正好看到路旁有人正在犯案,也就是強暴之類的事吧。
也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多的正義感和勇氣,竟然直接就衝過去,將人
家的好事破壞,然後自己鼻青臉腫不打緊,還死命的要對方道歉。
真是懷念啊。


2.2

錯置了心疼
在你與我之間
終於 我們失去了彼此的牽繫
而承襲自所有可能發生的種種
真正心疼的 應是發覺之後的



誌航以極緩慢的動作點燃根菸,就像是分鏡拆解般,每個姿勢都優
雅無比。
方方抽了一口,旋即又點了一根放置煙灰缸之上,他側著頭像是思
考著什麼,也許是因為煩躁吧。
索性閉起眼睛,感受著我若有似無的存在。
幹!害叼著菸的拎北差點飆淚,是誰忘了開窗,煙霧實在太濃郁了。


由於實在是承受不住這麼厚重的友誼,也壓抑不住如此沉重的心靈
呼喚。
輕輕地,我在關上門前說了聲,再見了。
也許我的離開,對誌航來說也是另一種形式的解脫,關於這點我深
信不疑。
步出這一步,我豪邁的踏出再不回頭。


想想,還是去找可愛的老妹吧。
已經幾乎一整年沒有見的她,不知道日子過得還好嗎?
最近天氣轉涼,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為自己添件外套。


說起老妹,我始終帶著一份虧欠。
或許隱隱還藏著一份敬佩的意思,雖然我家勉強家境算好。
可自小我和老妹卻總是聚少離多,印象中上國中以後,我們就幾乎
從來不曾住在一起或者是坐下來好好聊天什麼的了,我一直感到有些遺
憾。


也許亦是年紀差距太大的緣故。
所以對於她,除了過於親密的生疏陌生之外,其實沒有更多的想法。
她聰明、漂亮而又獨立,且從來都不讓父母親擔心,某種層面來說
跟我有大的差異,甚至幾乎可以說跟我是極端相反的兩條平行線。


她叫做淑慧,跟我整整差距八歲,我搬出去念書的時候,她甚至還
只是個小女孩。
因此直到現在,在記憶裡的她,仍然是老舊刻版且尚未更新的童年
印象。
她的眼睛很大,很可愛,是個不懂世事的女孩,小時候經常喜歡纏
著我。


騎著腳踏車,我每天載著她去上課,在鄉下無人的大馬路上肆意狂
飆。
還記得在老家的路上,有一個很老舊的火車站,我總是揹著她走在
鐵軌上,抄小路走回家裡。
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她就像是洋娃娃一般,我會說故事,偶爾唱
歌給她聽。


可長大後彼此都忙,竟生疏到連一通電話都覺得會打擾到對方。
即使同樣在台中這座都市生活,卻始終沒有交集,就連約好一同返
家,路上談的話也多半無關緊要。
無奈的曾幾何時,彼此忽略,再回首我卻已經不在。


突然間,只是想看見她笑。
她天真無邪的笑容,總是能帶給我無比的勇氣。
腳步不斷加快,她就讀學校就在左近,位於三民路的台中第一名府。


跟著殘留且久遠的記憶,我來到她租賃套房附近。
可她並不在房內,幾經轉折我才在街角等車的地方找到。
即使站在人群當中,可其實老妹是相當顯眼的,完全不費什麼氣力。


她的頭髮變得好長,身材不差,皮膚雪白透紅。
身上則穿著時髦但稍微有些保守的流行服飾。
儘管在都市生活多年,可感覺上她那從鄉下來的特有純真氣質,仍
是掩蓋不住。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小女孩已經長大,轉眼間竟偷偷的長成一個成
熟的女子。
看著她那全身散發出來的魅力,大概擁有很多追求者吧。


我頗欣慰,可一方面又覺得很幹!
因為我再也不能自私的以最親近的角度靠近,只要稍稍聯想到老妹
好像會被搶走,她最引以為傲的人不再是我,甚至可能遺忘我的同時,
鼻尖兒就覺得有點酸。


老妹搭上了公車,是返家的路線,我理所當然跟上。
她挑了角落的位置,我跟著坐在一旁。
在公車微薰的暈黃燈炮下,我看著老妹捧著一本書。
真不愧是個好學生啊,一股莫名的驕傲油然浮起。
我想到以後在天庭如果交到好朋友的話,一定要跟他說,我有這麼
一位了不起的妹妹。


怎麼有些不對?當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老妹竟然哭了。
只見手裡緊握著的衛生紙頻頻擦拭,我才發現,原來她看的絕不可
能是課本。
沒有發出聲音,像是拼命抑制著,她那會顧及別人,不帶給別人麻
煩的個性,就連此刻仍舊是完全表露無疑。
而我雖然捨不得,但還是覺得非常可愛,這才是我的好老妹啊。


我很好奇書裡到底些了些什麼,但由於光線實在太暗的緣故,一時
看不出來。
路還很遠,直至老妹哭累了才疲倦的睡去。
就像是小偷一般,輕輕取過小說以後,我才震驚的無法言語。
這、這不正是我寫的小說嗎?而且還是多年前絕版的作品。
幹!原來我自以為老妹不知道的一切,原來她一切明白不過。


這讓我不禁想起了老妹十五歲生日的前幾天。
偷翻她日記被發現,跟她大吵一架的事情,印象中那是我們唯一一
次的吵架。
我沒有道歉,因為丟不起無所謂的自尊。
而其實這件事還有內文,多年來我都不曾解釋,但我想也許今晚將
這個秘密說出,反正世上再不會有人知道。


老妹是個不擅表達的孩子,一直偷偷暗戀著班上一位很有才華的男
生。
那個男生或許長的不太好看,成績也不太好,以我不專業的眼光看
去,大概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前途才對,唯一可取之處,大概就只有琴彈
的好,歌聲不錯如此而已,但齷齪如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一個正
直且很有勇氣的傢伙。


打自偷看日記後,愛妹心切的我,隔天就以老大的姿態,馬上約談
了那名男生。
可其實這講好聽一點叫做溝通,講難聽一點就叫做威脅了。


「說!你喜不喜歡我老妹?」將桌上的檯燈打開,再將檯燈轉向男
孩。
為何會這樣做?因為在跟老妹吵架後,我的腦子不斷出現藍色蜘蛛
網裡的情節,而且還加上了旁白。所以下意識的將現場的情景搞的跟審
問犯人一樣。
於是我劈頭便問毫不拐彎抹角、拖泥帶水,語氣堅定的不容懷疑。


「這……」男孩皺起眉頭猶豫,我反手就是一記重擊。
「我老妹配不上你嗎?」我幾乎大吼,眼前這二愣子哪配得上我老
妹啊。
這簡直太沒眼光了吧,完全沒有道理。


「不,不是這樣。」男孩欲言又止,我差點又要動手,「我很喜歡
她,只是說也沒有用吧。」有點靦腆的說出,男孩憨憨的臉紅。
「所以說?」挑眉,我不放過眼前這個傢伙。
「就這樣沒有了,我想班上幾乎所有的男生都很喜歡淑慧才對,她
不但人緣、成績都好,而且長得又很漂亮,我配不上她啊。」男孩點頭
,有點埋怨自己沒有能力的模樣。


「那如果我老妹喜歡你的話,你會好好對待她嗎?」簡直廢話,但
照慣例還是不能免俗地得問。
男孩幾乎沒有思考,用力的點頭承諾。
「然後你會好好保護她,把她捧在掌心,一直對她很好很好嗎?」
說到這我已經廢話的不知所云,誰不知道這回事,誰又不知道該這麼做。
但說歸說,做起來還是有難度,因此還是得說。
人就是這樣,對於難以成就的苛求,總是要求許下承諾。


男孩再一次用力點頭,面泛微笑:「那……意思是?」
「笨蛋,我老妹喜歡你很久了啦。」我默許稱讚。


話說年紀小歸小,但小傢伙還是很有一套,那男孩浪漫的在全校面
前,演奏鋼琴的時候,勇敢大聲地向老妹告白。
於是老妹在十五歲生日那年,就由我親手為她找到了幸福。
同時,也在那一天老妹的微笑,已經不再是我的專利。


就這麼搖搖晃晃,仔細看著老妹微笑,家就快要到了。
而我此時思念的,是故鄉飄散在空氣中燒泥巴混雜著海邊的味道。

2.3

倘若你此時的安靜是一種探測的專注
我已無意分辨
只想我們私人的語言
能否 為了存心保留你最後的溫柔
略過你靈透的眼神

讓我們聊一聊
為什麼這一杯沁涼入骨的冰酒
狠狠地灼傷我 如此之久


下車,熟悉的街景一成未變,鄉下就是這樣,彷彿外面發生了任何
事都與這裡無關,感覺上永遠都不會多些什麼建設,不受打擾,就算發
生了大地震、颱風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失。
走在老妹旁邊,遠遠地我就看見自家搭起了帳篷,靈堂竟已堪堪落
成。
差別只是因為這是件命案,棺木裡少了屍體而已。


家裡的氣氛是寧靜鬱悶的,神主牌位全被竹簍罩住。
母親則早早被請回臥室休息,也真難為她了,生了我這不孝的孩兒。
由於父親早逝的緣故,所以整個喪禮幾乎全由大哥一手操持。
整個靈堂環繞著往生經文,莊嚴而又簡單肅穆。


大哥是個剛毅木納的老實人,跟絕大多數的鄉下人一樣。
他是個認命的傢伙,有著守舊傳統的觀念,整天守著家照顧日漸老
邁的母親。
倒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飛出家裡的感覺是怎麼樣?
一個人獨自在外生活又是如何?相信每個男孩都這麼想過,要闖出
一番天地。
同樣的我不認為他會例外,但是不行,沉重的包袱壓得他喘不過氣
來。
他得逼自己成熟,且身為家中長子無可避免得面對很多事情。
其實我很擔心他是否會錯失什麼,無奈只是輕輕一縷轉眼,他竟已
失去微笑的權力。


極其難能的,我看見大哥眼眶泛紅,卻仍死硬著一口氣堅強不掉淚
的氣魄。
想必他身上肩負的重擔又更重了吧,站在人前面對,他不會讓人笑
話。
更不會捨得別人在他面前,數落我些什麼。
儘管親友們都知道這是一場命案,難免私下會有些流言緋語,指指
點點。
還記得高一那年,我離鄉念書,他曾親自為我書寫兩行字,至今難
忘。


──他鄉霧寒露重,寄身負笈異地,要珍再珍重

  與人應對進退要謙恭有禮,斯文大方。
    莫惹人閒笑家中無教無方。──


還是一樣,我始終沒有做到。
突然驚覺從小到大,我就不曾是個可靠的傢伙。
每每受到期待,還是什麼重要的承諾,我總是轉身便忘。
在我身上完全看不出“責任”這兩個字的存在。
就連今次也是一樣,直至過世還留給大哥這麼一個難堪的處境。
只是啊,我簡直可以拿我的童貞跟你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而且我相信他可以處理的很好,大哥嘛,就是很可靠。


「阿慧回來啦。」大哥迎向前去,生澀的表情勉強裝出一付熱絡。
老妹只是點頭,緩聲道:「哥的屍體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晚一會吧,我們先燒點紙錢,別讓他一路上餓著,妳先進去
房內幫聖飛整理些衣服,看有什麼能燒給他的,他最疼妳,接下來有很
多事情需要妳幫忙。」大哥語重心長,顯然不願多說。


老妹聽話走進,房內纖塵未染,傢俱擺設一成未變。
想必是母親經常打掃的緣故吧。
直至這一刻,伴著外頭反覆播放的經文,老妹這才放聲痛哭。
也許,也許我們兄妹之間的感情一直不曾淡薄,只是誰都不願先行
承認。
誰都不願主動跨出那一步,感覺實在有些難為情的尷尬。


細心的她,邊哭邊整理我平時最愛的服飾。
甚至順手幫我帶了幾本書,還有兄妹們難得的幾張合照。
我知道也感受的到,即使身處兩個空間,他們依然會在心底牽著、
絆著。
不希望我走的孤獨,更不願因時間或者距離遺忘了彼此。


我的心胸直至此刻徹底潰決,只有再多後悔也挽不回的遺憾。
巨大的激動在脈絡間來回衝擊,像是個生死徘徊般的等級跳躍,任
督二脈的十大好穴打通,我發現我竟能飛,還有一種能穿越空間的錯覺。


可我始終疲倦,想說些話,只想緊緊抱著老妹,企圖能在此刻彌補
些什麼。
但是不行因為即使再怎麼近,我虛空的雙臂卻仍是握不住真實的她。
嘆了口氣,我步出房門。


由於事發突然,消息傳出,朋友們接著絡繹而至。
門是大開的飄飄的細雨,微微的南風,顯的格外悽涼,這時我才發
現原來自己人緣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差,也許便是賣大哥面子也說不一定。
只見爐上,香菸瀰漫隆隆而上,香卻相形見拙。


上完香後,朋友們陸續進入客廳,親友則忙裡忙外的招呼。
卻是不必了,感覺上他們只希望靜靜坐著,各自想著以往的事,心
情卻都是相同,可是望著廳外的靈堂,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幾個幼時的朋友淚水忍不住垂了下來,卻沒有人在意,因為誰也沒
有多餘的力氣去安慰別人,因為這次真的是玩真的,不是玩笑。


外面傳來一陣騷動,大夥抬頭望去,原來是屍體歸來。
大哥和老妹連忙迎了上去,眼中泛淚。
人群中來人有著仲穆檢察官,法醫、誌航,竟然還有許久未見的情
人佩蓉。
她該不會就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女人吧。


我有些震驚,但顯示誌航和佩蓉是跟著來協助調查的。
於是,事件的人員幾乎全部到齊。
我隱隱覺得,謀殺我的兇手便在其中,又或者這場來路不明的冤案
,將會由他們其中一人獨立解出。
彼此牽扯不清的糾葛,正在瀰漫,悲哀似乎正在發生……


兇手彷彿正躲在暗處噓笑,一場經過設計般的計畫正在執行。
與現代鑑識科學、靈異魂魄拉扯勝負的戰爭,正要展開。
究竟是誰,這麼認真的開了個玩笑。
趁我疲憊睏著時偷偷模仿我,愚蠢地驕傲呈現一付等死的樣子


握緊拳頭,倔強如我悄悄有了個想法。
我將躲在暗處,見證著這一切,到底是誰謀殺了我?
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幹掉我不可?
不是想報仇,只是想弄懂些什麼,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2.4

為了空白你
不得已我概念了整個事件的經過
省略所有牽連契合的提示
單由近況計算
直到答案被漠視


草草彼此介紹以後,作法的師公旋即宣佈入棺儀式,死者為大禁忌
甚多,各方團體相繼退出門外。
在場僅大哥、老妹、花仲穆檢察官、法醫、誌航、佩蓉等人留在廳
中。
例行調查於是開始,一場探側人心黑暗面的第一場攻防戰於此發端。
仲穆望著我的靈棺會心一笑,取出筆記型電腦。


「你們都是他最親近的人,但此刻還請務必節哀,唯一讓死者安息
的方式便是弄清楚整個命案的發生,還死者一個公道。」公式化的說話
,除了大哥之外,眾人皆點頭默然。


「你的意思是指,現在就要做筆錄?」大哥一臉無法置信,相信對
他而言,現在是絕對神聖而不容許任何俗擾介入。
「這……」仲穆頓時噤聲,看著大哥,眼中閃過一絲十分異常的變
化,「老實說,我認為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在場的其中之一。」仲穆口吻
平淡,冷眼看著眼前每一個人的反應。


「你說什麼?」大哥語氣有些激動。
「大哥,我想有些事情還是趁這個時候,問清楚比較好。」老妹是
個不喜歡看見爭吵的孩子,眼見整個儀式冗長,還不如深入了解一下案
情,另一方面她也實在很好奇為什麼檢察官會這麼說。
見了老妹開口,大哥嘆了口氣,樣似妥協。


「那麼先由我說明一下死因,由剛鑑識科回報的消息指出,黃聖飛
的主要死因是服用美國編號FFm2軍用型藥物中毒身亡,但初步排除自行
服藥的可能性。」法醫語帶保留:「因為這類藥物除了極少管道買得到
以外,市場上並不流通,加上現場並無留下遺書,且整個房內也找不到
任何藥物,因此研判為他殺。」


「FFm2嗎?」就讀醫學研究所的誌航,皺起眉頭似乎稍微理出了頭
緒,FFm2可是動用軍方私刑的時候,才會使用的禁藥啊,死者不知得承
受多大的痛苦及精神壓力,想來兇手一定跟聖飛有極大的仇恨。


仲穆接口:「經調查,死亡時間極有可能在七至十天左右,而調閱
整棟大樓的監視錄影帶,而碰巧的事在這段期間,除了在場的各位曾經
到過死者住處,還有另外兩個人排除涉案的人之外,死者並無跟任何外
人接觸。」


這……這怎麼可能?雖然我承認誌航和大哥曾經來看過我。
但淑慧跟佩蓉壓根就沒有去過啊,難道?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我是曾經去過一次,是為了出版社去取稿子的,但這會不會太巧
合了,難道聖飛在這段間內都沒有出門嗎?我記得我去的時候,他似乎
不在」佩蓉回想後首先發問。


「巧合及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死者剛好在這段時間內完全沒有出
門,所有食物似乎都是事先買好的,讓人不禁懷疑,會不會死者本身就
知道近期會有人找上門,然後自己完全不打算反抗呢?由此可知,兇手
一定是跟死者非常熟識,且能夠自由出入他房門的人。」仲穆整理完資
料,又回想命案現場的狀況,緩聲結語。


但是錯!錯得離譜,雖然說來合理。
在我本人面前,這樣的推理似乎還少了一個點,那就是錯誤。
只要一個錯誤,便可能導致往後整件案情的發展。
因為是當事人的關係,所以我隱約已經知道了幾個事實,但實在是
無法構成破案的要鍵,想想還是不說了。
這件案子實在是太殘酷,我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話說我實在是連出門都覺得很懶,所以每次出門總會買好幾個星期
的糧食,好吃的東西就一定要一次享用到吃不下為止,所以理所當然,
待在房裡幾個星期實在是稀疏平常的事。


「意思是,我們全部的人都有嫌疑囉?」大哥實在不能忍受,有人
能將這個案子懷疑到自己身上。
「雖然殘酷,但事實是這樣沒錯,所以希望往後各位能好好協助調
查。」


「難道沒有其他可能性嗎?我記得聖飛住的大樓,旁邊的樓梯走道
就沒有監視器,那裡也可以通往側門出口。」誌航側頭,想著以前我抽
菸的時候。由於整棟大樓防火系統實在是太過良好,所以就連待在房間
抽個菸,頭頂都可能隨時會有水灑下來,因此我總是跑到樓梯的走道那
裡抽菸。


仲穆點頭,一邊輸入進去電腦,不經意的說:「謝謝你提供的資料
,你對死者居住的環境,好像非常熟悉是嗎?」然後又是一抹意味深沉
的眼神。
誌航頓時怔住,一陣尷尬。


「好了,雖然幾乎沒什麼必要,但因為多出這個線索的原因,所以
詢問大家一下,死者生前有沒有跟別人結怨,還是有什麼財務糾紛,感
情穩不穩定,有沒有固定女朋友之類的?」馬的,身家調查啊,再問下
去的話,我不就什麼隱私都沒有了,我納悶了起來,為了調查真相我付
出的代價會不會太大?靠!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嘛。


「聖飛一向不住在家裡,我偶爾隔一個月才會去看他一次,所以不
是很清楚。」
大哥就是大哥,說得好啊,如此簡單就把我在家鄉幹下的醜事,所
結下的恩怨一筆勾消。


「我記得以前跟哥聊天的時候,是有聽他提過,有個喜歡很多年的
女孩子。」淑慧回想了一下道,但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尷尬的不是她
這麼說,而是我那位暗戀多年的對象,此時也在現場啊。
儘管她是我的初戀女友,分手後我依然深深的愛著。


「我想那個人應該就是我沒錯,但是老實說,跟著聖飛一點都不會
幸福,他不但完全沒有金錢觀念,而且脾氣不是很好。」直至此刻此景
,佩蓉的語氣仍是帶著不悅。


「我有個疑問,為什麼剩下那兩個人會排除涉案呢?難道我們這幾
個人就有任何犯罪的動機嗎?」誌航提出疑問,成功的將話題轉開,簡
直幹的好啊。因為他實在是知道太多我不為人知的事了。


「如果說,其中一個人是死者的母親呢?」仲穆不以為然回答。
眾人皆驚訝的完全無法置信。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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