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嚕嚕嚕．．嘟嚕嚕嚕．．
我向右翻了一個身。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
我拿起枕頭壓在自己的頭上。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
我看了看鐘，根本還不到中午十二點。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吵
醒人的人真是個王八蛋。
『唉！』
嘆了一口氣，我是真的覺得很不爽，拿起了電話來，腦筋還不是
很清楚。
『喂！』我表達出我的不高興。
『黃子曦嗎？』電話裡的人聲音比我還衝。
『對啦。』
『媽的！你今天又蹺班！是不是打算不想做啦？』
啊，聽出來了，打電話來的是店裡的經理。
『喔，』我打了個哈欠，順便伸個懶腰：『身體不舒服嘛。』
『不舒服？連續三天不來上班，連電話也不打來說一聲，你到底
是想要怎樣啊？』經理的心情好像沒有很開心。
『喔，何必那麼大聲呢？』我是覺得他沒必要這樣。
『我看你不用再來了啦。』
『嗯，那我就不去了喔。』
『你也不用想來拿薪水了！』他嗆了聲。
『嗯，那我就不去拿薪水了喔。』
『很好，你屌。』
『沒事的話，我想要繼續睡了。』眼睛快閉起來了。
『你去睡死好了，』他在掛電話之前，不忘罵了一句：『廢物！
』
廢物？呵，說得還真順口。不過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說我們經理是
個白痴。好歹他不曉得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人。
好啦，老實說，我剛開始做這份工作時也有下了很大的決心。再
怎麼說，想要好好玩還是得有固定的收入。如果能夠融入公司再慢慢
升到副理或經理，感覺也是不錯。只是每天早上十點都得去公司，去
了還得看那麼多人的臉色。換做是你，你受得了？
第一天蹺班是因為玩到將近天亮，睡到鬧鐘響時根本沒法子醒過
來。何況帶著一身睡意去上班，對公司跟客人都會造成困擾沒錯吧？
所以我在考量大局之後，決定還是按掉鬧鐘繼續睡。
第二天鬧鐘響時也是因為完全沒睡夠；而且前一天蹺班也沒打電
話去公司說明，不知道怎樣去面對公司幹部才好。所以還是決定按掉
鬧鐘繼續睡覺。
今天會按掉鬧鐘則是因為連續蹺了二天班，更是不太好意思去公
司了。老實說，我這個人的臉皮很薄。遇到那種會尷尬的事，我都不
加思索能閃則閃，當然不能閃的也照閃。
這是我的人生態度。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
過沒一會，又一通電話來了。
『喂。』我有氣無力。
『喂?』電話裡的女人的聲音很懂得撩人。
『嗯。』我笑了笑。
『還在睡啊？』
『早醒了。』
『那在幹嘛？』
『想妳啊。』
『聲音好淫蕩喔。』
『就說在想妳嘛。』
『無聊，』女人笑著：『喔?今天又沒去上班了齁？』
『身體不舒服嘛，那個班又上得很煩。』我埋怨著。
『那一起去吃飯吧。』
『好啊，不過我身上沒錢了喔。』
『錢？』她又呵呵呵笑著。
剛開始我是真的沒想到，原來筱玲竟然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孩。實
在是太令人驚喜了。那個小羅只顧著說她多清純多可愛多漂亮，最大
的重點竟然都沒提到。
好啦，我承認，敢連續蹺三天班，最後連薪水都可以不去領，主
要還是多了個金主。
『十二點五十分ＡＴＴ上面的貝里尼。』她說。
『嗯，好。』
掛了電話，我起了床，梳洗一下，穿個衣服。
拿了鑰匙和皮夾，撥了撥頭髮，就出了門。
好個天氣，不冷不熱，有日有風，空氣的味道有點像高雄。
看看時間不算很急，因此我決定搭捷運過去。
我這個人算是有小說家特質吧，哈，這樣子說自己還真是有點不
好意思。不過我真的挺愛去感受生活的，不管是屬於別人的或者是自
己的。我很喜歡去注意週遭的人，去觀察他們在做些什麼、有什麼舉
動；或者是去聽他們在說些什麼，有什麼樣的對話。所以坐捷運對我
來說是一件快活的事。
在等待列車進來的時間裡，我注意到一對在一旁卿卿我我的小情
侶。二個看起來都還只是小孩，大概是高中生模樣。男的一直在女的
耳邊說著悄悄話，應該是在說些動人的情話。
好甜蜜，真是sweet。
每每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會有一股衝動想要走到他們的身旁，拍
拍他們的肩，對他們說著。
『別太沮喪，人生還是有希望的。』
想像一下，像我這樣子的人說起這樣子的話來，畫面看起來會有
多滑稽，搞得我自己在心裡面笑個不停。
但我當然不至於真的這樣做，事實上坐上了車之後我就又開始注
意別的事情。捷運上大部份的人都是孤單一個，每個孤單人的表情看
起來都像是在無病呻吟。有些人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好像有許多精彩故
事的樣子，有些人則相反地想表達自己生活的枯燥乏味。偶而我會有
種錯覺，就是包含我自己在內，彷彿我所看到的每個人都是個小說家
。
停在某一站時，上來了另一對情侶。女的很瘦，男的很肥，手牽
著手。因為列車上沒有剩下可以二個人一起坐的空座位，因此女的坐
著，男的則站在她身旁。看起來感覺很不錯，女人將頭靠在那男的肥
肚子上，閉著眼睛休息著。那輕輕笑著的嘴唇洋溢著幸福，感覺得出
來在她腦中正在回味著昨晚跟另一個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的激情。
『我比那個肥子強吧？我比那個肥子強吧！』男人大聲地吼叫。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她淫蕩地叫著。
看著那個肥子用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油汗，我差點笑出來，還好
有趕緊用手掩住嘴巴。
突然我又聽到，在我背後，背對著我坐著的一對情侶的對話。
雖然刻意說得很小聲，不過我還是聽得很清楚。
『對不起啦，我也不是故意的。』男人說著。
『你好過份，真的很過份。』女人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變這樣，原本跟她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
』
『我那麼相信你，結果你卻．．』女人已輕輕哭了起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人辯解著。
『好狡滑，故意選在這裡說分手，就是不想讓我大哭大鬧。』這
女的倒不是個白痴。
『唉。』
男人最後嘆了一口氣，聽起來一付身不由己的樣子。
實在是太完美了！
我好想轉過身去，抓住那男人的手腕，將他的手高高舉起，然後
大喊一聲。
『Winner！』
不過我也沒必要這樣子做，因為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關於這
種愛情的輸贏勝負，世界上隨時隨地都在發生著。
到達餐廳的時間比約定的還早了五分鐘，沒想到筱玲已經坐在裡
面等我了。
我進了餐廳，走到她坐著的餐桌，對她笑了笑，坐到她對面的座
位上。
『等等，』她說著：『你坐到我旁邊來。』
『為什麼？』我好奇地問著。
『待會我有個朋友要來。』
『誰？』我邊換座位邊問著。
『你不認識的。』
『喔。』
點了餐後沒多久，大約一點整的時候，有個男人進了餐廳，往我
們這裡走過來。
原本愉悅的表情，在看見坐在筱玲旁邊的我之後，完全變了樣。
呆呆地站在一旁，好像不知要做什麼才好。
『坐啊。』筱玲看著她，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他坐了下來，眼睛一直看著我，眼神充滿對我的那種雄性動物的
敵意。
我則是一直臉帶笑容。
目前的情況真的挺好玩的，筱玲這女人也真是。
『他是誰？』男人問著。
『你要不要先點餐吶？』筱玲沒直接回答。
『他到底是誰？』男人以不屑的表情看著我。
『好啦，我跟你說。』筱玲說著：『我希望你可以離開我的生活
了。』
『什麼？』他無法接受自己所聽到的。
『要吃東西就快點，不然你現在就走。』
『是因為他？』他岔岔不平地看著我。
『他只是個我準備拿來取代你的男人而已。』
『非常榮幸。』我擺出一百二十萬分欠揍的表情向筱玲點頭致意。
『你最好自己想想你自己做的蠢事。』筱玲又對著那男人說。
『我？蠢事？』
『算了，你可以滾了。』筱玲有點不耐煩。
他則一下子看著筱玲一下子又看著我。
『好，我滾。』男人站了起來：『妳狠，算妳狠。』
看起來是很乾脆地走出了餐廳。
過了一會兒，我才開口問。
『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吧？』
『是我剛上大一時認識的男人。』
『然後呢？』
『跟我不同學校的，是個還不錯的男生，我養他養得很開心。』
『再來呢？』
『結果他前天晚上，拿著一個他說存了很久的錢才買的戒指，對
我說他是真心愛著我。』
『不會吧！』我笑了出來：『演小說嗎？』
『我慌了，真的慌了。』她無奈地說：『只怪我跟他說了些什麼
永遠相愛啊、結婚之類的話。』
『做愛的時候？』
『嗯。』她無奈且沉重地對我點了點頭。
我只是覺得這樣子的情形很寶。
『剛好又遇見你，我想你比較不會讓我失望。』
我看著她，笑著不語。
沒多久後，服務生送餐上桌。
而那個男人卻又在這時候進了餐廳，往我們這裡走過來。
他大概是真的覺得很不甘心。
他站在我們桌旁好一會兒，一直瞪著我們。到最後，他大喊了一
句。
『狗男女！』
搞得全餐廳的人都往我們這裡看過來。
男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氣憤莫名，但我曉得他內心的表情一定
是哭得哀天慟地。
筱玲只是吐個舌頭聳了聳肩沒有說話，於是我就開口了。
『欸，你，』雖然覺得他有點可憐，但我還是不得不說：『淘汰
出局！』
『賤人！』說完這二個字，他轉身就走。
我則是手掩著臉笑了起來。
咯咯咯咯。
可惜我跟他不熟，不然，我還真有一些話想對他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份的男人，也沒有過份的女人。
更沒有什麼賤男人，以及賤女人。
在男人與女人的世界裡。
看的只是誰道高一尺。
誰又魔高一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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