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牢騷
                         
    04

    八點到十點之間的早晨，一般我都是窩在電腦桌看批踢踢或風行網渡過。
    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跑到儲藏室尋找被歲月塵風栩久的畫冊。
    整套畫具居然仍是全新。
    記得三年前在書店購買時，心裡總是質疑用不用得到，現在想來倒也不必。
    順手削尖了幾隻筆芯，一杯咖啡，隨手就畫起了當年最擅長的人物肖像。

    草草幾筆畫來，感覺並不是趕作業的那種急迫，更有別於創作藝術的講究。
    那是一種想像中的奔馳。
    佇立於全白的紙張之前的全心全靈。
    直至太陽斜射窗帘，空氣間出現載浮載沉的微塵粒子中，好美好美──

    『怎麼這麼閒？』
    回過神聽見老婆的聲音時，她的口吻不帶驚詫，反倒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
    「只是隨便打發時間。」
    我能說些什麼？儘管對這幅畫如何滿意，實際上它還是沒有任何意義。
    『畫得不錯！』老婆漫不經心點頭，一邊嗑著早餐跟我抱怨著胃有些不太舒
    服。

    坦白講，就算被老婆稱讚我也沒有絲毫的成就感。
    關於老婆的崇拜，就算只是自以為是，這個事實就是原原本本的存在著。
    然而就算她說畫得很醜，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
    趕忙收拾蓋上畫冊，從抽屜裡拿出胃散又倒了杯水給她。

    我知道，其實就很大一部份來說自己真的算是一個好老公。
    下了班就直接回家，薪水原封不動的交給老婆。
    幾乎沒有物質欲望，對老婆的話言聽計從。
    雖然不是每次，卻總會分擔家務，針對烹飪煮菜來說或許手藝還比老婆高強。
    重點是儘管婚前怎樣的風流放蕩，工作職場上如何的誘惑。
    無論在精神或肉體上，完全都是百分之百的忠於對方。
    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誰也不知道。
    或許純粹只是想守護微小的幸福，安份守己的渡子。
    自然而然在歲月經過後，不知不覺就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要出去走走？」我問。
    想起來已經許久不曾跟老婆出去看場電影或正經的約會。
    今天總是特別想要年輕一點。
    30歲有車有房口袋有錢，老婆也長得漂亮，實在沒理由每個星期天都窩在家裡
    當宅男。
    『要去哪裡？』挑眉質疑，其實我看得見她眼底的雀躍。

    「看電影？」
    儘管印象中老婆的歌聲非常甜美，兩個人唱歌畢竟還是太容易冷場。
    想了想，跟我在一塊的這些年來還真是委屈了她。
    印象中婚前老婆是個千金大小姐，幾乎不曾做過家事或洗過一張碗，一雙纖纖
    玉手淨白稚嫩的讓人憐惜。

    學生時代的她，出入都有愛慕的對象專程接送。
    應該經常吃餐廳，出入星巴克、錢櫃甚至是舞廳之類的場所吧？
    她的衣櫃裡有許多件我說不出的名牌，現在看起來都早已退了流行。
    裡面有幾件是我送的？沒有，我幾乎忘了老婆多久沒有添置新妝了。
    還記得婚前的她很喜歡化妝，假睫毛、放大片及各式妝具一應具全，現在？
    印象中的她跟老婆，倒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了。

    陪她上街買菜時，我會聽見她與菜販熟稔的為了區區幾塊錢喊價。
    每次洗澡她都會幫我準備衣物，洗完時也都一次也不偷懶的幫我吹頭髮。
    偶爾心血來潮，買個小禮物送她的時候，她會苦笑無奈地著說我浪費錢。
    而且除卻料理三餐、洗衣之外，每個星期固定一次的大掃除都是老婆獨立完成。

    儘管每一次我都能感覺到不可思議的偉大，就是從來沒有反省過自己是個生活
    白癡。
    想著居然內疚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表情這麼奇怪？』
    看著她，我莫名隨口問了一句：「妳為什麼要嫁給我？」
    說穿了，我只是個普通的男人。
    不高不帥也不有錢，家庭小康，既不幽默也不浪漫什麼的，甚至還有點自大、
    懶墮、骯髒、抽菸許多缺點，換言之，大概就是那種大街上隨便都可以取代的人。
    為什麼？一直以來我不明白。

    『怎麼突然這樣問？』
    「就是好像覺得，對妳不夠好啊。」老實生著悶氣的我，莫名氣著自己。
    老婆仔細看了我一眼，然後抱怨：『那你就對我好一點啊。』
    隨口應了一聲，我沉默下來。

    老婆見狀才又笑著說，『那是因為你老實啊，我都跟同學說，老公是這輩子對
    我最好的人，每天下班就買早餐回家陪我，煮菜也很好吃，而且除了節省、顧
    家，有責感之外，你是我最愛的人啊。』
    「是喔。」我抬頭：「我有這麼好喔？」
    『不然我頭殼壞掉嫁給你幹麻。』   
    幸福的，我們笑了開來。

    那天晚上跟老婆去看了場久違的電影。
    儘管內容演些什麼全都忘了，可我記得爆米花很好吃，可樂很甜，不化妝的老
    婆笑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