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牢騷
                         
    03

    事情發生在上個星期六。

    那天是家庭日，如往常休假的我按例跟老婆出門晚餐。
    通常會事先請秘書幫我訂好餐廳座位，價位雖不見得太高，卻絕對會讓
    我和老婆感到奢侈的感足。
    可是今天不同，一踏入家門我旋即發現家裡居然多了兩位年輕客人。
    記憶搜尋的中親戚朋友從沒有出現過得陌生臉孔。

    吃驚之餘，我仍是擺出一付客氣的嘴臉。
    畢竟是難得來客。
    在這水泥都市裡住的這些年，認識的人真的不多。
    也許是因為門鎖太過先進，因為新聞報章隨時無孔不入的恐怖報導？
    或者為了害怕莫名奇妙的推銷員？
    總之對任何人就是多了點防備。

    經由老婆介紹後，我得知對方是今天才搬來對面的情侶。
    年紀都在24歲左右，大學畢業不久。
    男的現今還在研究所及當兵間搖擺不定。

    看他相貌及打扮的模樣，感覺起來整個很不可靠。
    說帥或許是有這麼點看頭，髮型、服飾上對流行的嗅覺也還行。
    換個角度就是不夠忠厚，儘管言語間雖稱不上輕浮，舉止還不到輕率，
    可感覺比起認份老實的成熟程度，恐怕還有好長一段的路要努力。
    也許又是一對被愛衝昏頭的同居男女。
    因為年輕所以感受不到重擔，還認不清這個世界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反而我眼前這眉清目秀的女孩看起來就順眼多了。
    相處短短的幾分鐘裡，我就清楚她乖巧文靜不多話，穿著打扮得體。
    簡單來說就是個外型出眾，個性卻絲毫不搶風頭的正妹。
    偶像劇不都這麼演來著，長得明明就正到翻掉的女孩，偏偏淪為令人愛
    憐的配角角色。
    或許有成為主角的本錢也說不一定，下意識裡就忍不住讓它佔了一個別
    於主角的在乎位置。

    『老公啊！小藍想找份工作，我記得你剛好不是缺個助理？』
    老婆就是裝熟這點在行，認識不到幾小時就邀請對方回家用餐不說，現
    在居然連工作也要我幫忙出力？
    「這個……」我不禁面帶難色。
    問題在於擔任我的助理完全不是長得好看就行，就算相關學經歷不提，
    有別常人的細心及待人接物的圓滑世故簡直少一點都不行。
    上個助理？那個女人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

   
    『怎麼？』老婆撇了一眼，眼裡倒有種我為難她的神態：『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行。」仔細看了小藍一眼，我發現以她的樣貌不管擔任櫃
    台總機或者任何一家百貨公司的專櫃小姐都完全勝任有餘。
    值得附帶一提的是，也許是因為年輕，我覺得她的聲音很好聽。
    如果去應徵中華電信的外包客服，大概很輕易就能錄取：「如果真的需
    要工作的話，方便的話這幾天印份履歷給我就行。」雖然嘴上說得敷衍
    ，既然老婆都開口了，我倒也沒有壞心到想把女孩推到12小時的作業線
    上，心想平時來往合作廠商這麼多家，想來賣我個面子不會拒絕才是。
   
   
    那天用餐的氣氛很是融洽，送客打掃家裡以後，我貼心吹著口哨洗著碗
    盤，稍晚時更是照慣例瘋狂的跟老婆狠狠來了一發。
    『死鬼，今天怎麼這麼賣力？』老婆氣喘不過來的抱怨一句，嘴裡眼裡
    盡是說不出的嬌氣。

    緩過來的我，回過神這才非常非常震驚的發現。
    剛才跟老婆作愛的那十幾分鐘裡，我腦海想到的畫面居然全都是那個叫
    作小藍的女孩。   
　　   

    小藍的履歷第二天出現在信箱裡頭。
    星期天不用上班，相信身為公務員的郵差應該也放假才對。
    無論放不放假，在早晨七點發現信件的我，其實心裡是有些吃驚的。
    這麼早？拎著早餐溜完狗的我正吶悶著是哪個大樓管理員這麼盡責的時
    候，這才發現女孩的娟秀字跡浮現眼前。

    她的字跡很輕，也許是原子筆滲透紙張的力度太淡，所以草草幾筆看來
    有些暈絢化開來的斑駁。
    字如其人，一看就是個很溫柔的女孩。

    藍嘉嘉……怪了，除了姓式較為少見之外，不管以哪個角度去看都應該
    叫做嘉嘉。怎麼老婆會把她喚成小藍？好吧！老婆自結婚以後，腦袋智
    商就已經直接歸零，她壓根對除了特價品之外的任何人、事、物都不抱
    想法，我想如果嘉嘉姓黑，她毫無疑問會把對方喚作小黑。
   

    帶著輕笑漫不經心循序看了一眼，這才又非常意外的發現，原來這個女
    孩居然還是我的直系學妹來著。
    想起年輕奔馳在台中的學生時代，真的是有許多說不出的回憶及感嘆。
    嘉嘉還畫圖麼？
    腦海不其然莫名跳入這個想法，突然有股衝動想馬上知道，想即刻按下
    她家的門鈴……

    怪了，笑著的我感覺離這座居住了三年的城市，突然親近了一些。
    而那些曾經記憶碎片裡的那些圖文、那些書畫字句、那些人，全都浮現
    散了開來，鬧轟轟的良久無法平靜。

    以輕快的步伐踏上樓梯返家，我極為興奮的告訴老婆這個發現，她卻眼
    神離散一臉睡不飽的模樣：『別吵！』
    奇怪？到底是哪裡不對了，我覺得了什麼都很奇怪。
    彷彿有些什麼說不出的改變正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