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08

    為什麼突然就哭？不問理由也沒有任何一句安慰。
    或許蕾蕾真的累了，或許在生活中有著太多我所無法理解的無奈？以最起碼的程度
    來說，我並不想帶給她任何一點負擔。
    再怎麼累也總會好起來才對。

    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儘量讓她轉移注意力而已。
    儘管我知道這樣很像好人，活像一個只懂得付出，單方面偏執想要保護對方的人。
    在對方需要的時候陪伴，並且在適合的時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這種事我幹過很多次，沒錯！最後的下場大概就是得到一句：「你是個好人。」
    然後那些女孩總會在往後無數個後悔或不需要後悔的日子裡，偶爾想起我，偶爾聯
    絡，偶爾說著不著邊際卻讓人感到開心的約定。

    這樣，真的很蠢嗎？

    總覺得喜歡一個人，不僅僅只是感覺，而是我對那個人所有的行為。
    不為別的，因為我真的在乎。
    就好像那時……我只想努力的讓蕾蕾感受到，她並不孤單。
 

    『走吧！』並不牽著她的手，我知道該保持距離。
    「嗯？」蕾蕾抬頭，一臉莫名奇妙。
    『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至少不是現在，還不是。
    「好吧！我知道很丟臉。」也許察覺我們週遭圍繞著不少人，她很快從感性中恢復
    過來跟上我的腳步。

    飯店門口是個容易招來計程車的地方。
    吃飯時間到了，接著是晚上霓虹燈亮起的時刻裡，其實我的心裡沒一絲一毫想要帶
    她去吃大餐的想法。
    或許我是有這個能力，在喜歡的人面前逞強或偶爾奢侈一下都不算什麼。
    但……不是今晚。
    誰知道到底有沒有下次？我只想平凡的渡過今天。

    我們很快在逢甲下車。
    人潮真的很多，我和蕾蕾就像普通的小情侶一般穿插其中，沒有人多看我們一眼。
    走起來很輕鬆，她腳步雀躍的就像是在跳舞一樣。
    感覺整個都年輕起來。
    自在呼吸，踏實走著，幸福似乎就是這麼簡單觸手可及……   

    照例帶著蕾蕾排著長長隊伍，買完章魚小丸子，我倆不在乎的邊走邊吃。  
    然而一邊散步著，一邊閒聊著的時候，走在夜間的逢甲大學裡，彷彿有著什麼正在
    蘊釀。

    『妳平常真的每天都出門啊？』我有點好奇的問，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的
    人就是可以把生活過得這麼精彩。
    「是啊。」蕾蕾掏出菸點燃，吐出一口煙霧將菸夾在指尖：「就不想讓自己閒下來
    啊。」
    『這樣不是很累？』
    「是很累啊。」蕾蕾伸了伸懶腰，吐了口氣：「一直都很累，可是沒有辦法，我就
    想出門。」
    
  
    到底為了什麼？當時的我並沒有多問。
    話題就這麼延續到了後來，蕾蕾問了我許多許多，許多許多……我連一次都沒有向
    任何人說過的話。
    有時候我想，不是我不想說，純粹只是因為沒有人問吧。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鋼琴了，我喜歡聲音，感覺生活的全部都包含在裡面了。
    那種被音樂包圍的感動真的很幸福，無法用言語形容。   
    我每天都認真地坐在琴前彈上五、六個鐘頭也不厭倦，每天每天彈到關節發炎也不
    願稍微停下練習。

    是因為夢想嗎？或許曾經是，除了天份之外這種夢想沒有熱情去支撐的話，根本就
    完全不可能辦到。
    只是當哪天，好久好久以前的哪天，當我發現這樣的夢想不切實際的破滅，除了放
    棄之外就沒有其他方法了。
    無法成功的話，說什麼都是藉口。
           

    「那除了鋼琴之外其他呢？我記得你的職業不是畫家！畫圖一定厲害的不得了吧。」
    『大概。』深呼吸，我點頭。
    「怎麼反應好像很冷淡，畫圖很棒啊，感覺很有才華？」
    『把畫圖當工作就開心不起來了，總是會被限制啊，當一切跟商業利益衝突的時候
    ，什麼在了不起在偉大的創意、想法都要被擺在一旁。』
    「可是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

    『可能吧，其實我也沒有想太多，總覺得沒有什麼意義。』為什麼做什麼就一定有
    意義？我只是需要，而且剛好想這麼做著而已。
    要是每件事都提前知道結果的話，還要努力做什麼？
    「那以後的規劃呢？」
    『不知道，沒有想過。』我說：『或許時候到了我會，問題是我現在根本就什麼都
    不缺啊，努力得有個目標，為了什麼！這很重要。』

    「為了自己啊，凡事規畫一下比較好，雖然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
    『為什麼要為了自己？』
    「這是身為男孩子的責任啊。」給了我會心的微笑，蕾蕾拍了拍我的肩膀跟著起身。

    男孩子的責任嗎？一直以來我總是任性依照著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去活著。
    我從沒負起過任何責任，專科畢業當完兵後我唯一能負責的只是養活自己，我甚至
    沒有拿過任何錢回家過。我始終無法跟女人們建立起一種長久的關係，包含老媽在
    內，因為我討厭任何形式的責任，我總感覺女人會要你承諾些什麼你做不到的事情。

    「對了……」啟步之前，蕾蕾背對著我：「你想你真的喜歡我嗎？」
    『喜歡吧。』我想。
    「不覺得現在就喜歡我很誇張？」
    『不覺得，如果連感覺都不能相信，那我要相信什麼？』
    「那感覺會不會也突然消失？」
    『我不知道，可能也不一定，要是從此分開不再見面也可以不是？至少現在，感覺
    已經很好了啊。』

    「呵，你真老實，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啊。」蕾蕾笑了笑，啟步：「我們用時間
    來證明可以吧。」
    當時的我並沒有回答，心裡卻總覺得時間會不知不覺帶走很多悸動。
    或許有時候只是個瞬間，只是個念頭，永恆？我從來不想永恆。
  
  
    我們再度一塊並肩走在逢甲的街頭上，有一句沒一句，完全不浪漫的認真談論著各
    種事。談論她的理想，她的工作，她的想法，也一起約定了許多許多感覺起來遙遠
    的事。
    直到離開之前，我們卻仍是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

    「今天你開心嗎？」
    我點頭：『當然，希望妳也是。』
    「開心就好。」笑著，她點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 再見，真的是為了再見？
                         從來，我們不說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