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我26歲，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個年輕的男人。

距離長大似乎又有一段不小的歲月必須經歷。

換句話說處於異常模糊的地帶，當完了兵必須工作，可能的話還應該稍微考慮未來之類的事。

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經驗，從未經世事褪變成思想成熟男人的歲月。

大概……我現在就是處於這樣的狀態。

像鐘擺似地精準規劃，6點55鬧鐘響時，會有大約五分鐘左右的抱怨時間過得太快。

七點起床做簡單的梳洗並在換衣服時假裝挑選，實際上能穿到公司的正式服裝並不多。

也不需要刻意整理髮型，將一切準備妥當，我通常會照著鏡子，努力擺出最棒的微笑然後出門。

如果是下雨天或很冷的話，我會搭乘絕對擠得讓人想喊救命的603號公車，在十分鐘後下站。

不巧，今天就是雨天。

絕大部份的日子裡，早餐應該是在公司附近的美而美以簡單的三明治、熱咖啡解決。

「早！」打工小妹總會帶著極為親切的笑容，她每天的穿著變化比我少得很多。

年紀莫約在20歲左右，皮膚很好看起來也比我稍微年輕一點，她長得非常普通，矮矮胖胖的，

很容易就能讓人猜測是個學生。

不過僅僅於此了，對這樣的女孩，我幾乎一無所知，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即使，像這樣每天早晨的碰面已經長達半年左右。

「還是老樣子？」她並隨手遞過一份當天的報紙。

帶著苦笑點頭，接過報紙掏出零錢我會走到店裡稍微靠在裡面的位置。

或許人就是這樣，無論有沒有實質意義，都會在每件事裡尋找所謂踏實的習慣。

我想大概……讓我有種已經上班的感覺，也許就是從吃早餐開始吧。

「喏！」趁著店裡客人不多的空檔，擺下三明治的小妹順勢坐在身邊：「你很奇怪。」

「奇怪？」停下動作，我從報紙上瘋狂連載九把刀的小說目光中移開：「怎麼說。」

小妹張大嘴巴，一付不得不問得口吻：「吃不膩嗎？」

膩？問題閃進腦袋，稍微認真思考一會，其實沒有任何理由。

我只是懶得嘗試另外一種口味而已，吃什麼對我而言不具意義，重點只是……

習慣走進這裡，吃什麼都無所謂，擱在廁所旁邊的老位置完全不會有人跟我爭搶。

「那明天換Ｂ餐好了。」我點頭，距離上班還有十二分鐘，看來得快一點才行。

雖然完全不需要著急，解決三明治只要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奶茶隨便喝兩口就可以解決。

問題在於我想要看完報紙，狂殺吸血鬼的劇情正上演到最緊湊的一幕，讓人著迷不已啊。

「敷衍。」自討沒趣的小妹丟下這句話，走回吧台丟了顆粽子給我。

粽子？我很確定現在是十二月，完全沒有在這樣的季節吃過粽子。

就好像從來不曾在廟會之外的地方吃糖胡盧一樣。

「唔？」我癡呆看了小妹一眼，下意識剝開包裹在粽子上葉子咬了一口：「謝謝。」

理由不是很重要，不想多問，事實上我只有一種流浪狗被餵食的感覺。

小妹似乎完全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今天是我的生日。」

這是第二次，我停下動作。

看了小妹第三眼的時候，嘴裡還咬著料多味美的肉粽，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種預感……

事情好像不會就這麼簡單的結束。

「還有一件事告訴你，我做到今天了。」小妹說，臉上依然露出招牌專業的微笑。

食物甚至還沒吞進胃裡，我張大嘴巴有千言萬語想說，喉嚨卻像是卡住了什麼，什麼也說不出來。

該說什麼呢？沒有，連一句鼓勵或安慰的話都顯得多餘且勉強。

索興放下報紙，我目不轉睛的看著打工小妹，指間握緊手機，心裡甚至有一種想留電話給她的衝動。

這就是傳說中喜歡？不，想都沒有想過。

相信任何一個正常人眼光都沒有這麼差勁，誰都認為自己應該找到像林志玲般那樣完美的女孩。

不一會，打工小妹依舊忙碌起來，她會真誠親切地對著每個上門的顧客喊聲：「早。」

會記得大部份客人喜歡的餐點，動作俐落熟練，即使客人很多的時候臉上也不會露出抱怨的表情。

她切起蕃茄或在漢堡上擺上小黃瓜的時候，表情也都十分認真。

然後……是個可愛的女孩。

「我應該說些什麼嗎？」看著小妹當機五分鐘，我知道這句話很笨。

小妹回頭瞥了我一眼，臉上稍微帶著無可奈何的表情：「不客氣。」

「什麼？」

「我聽見你說謝謝了。」點了點頭，小妹像是什麼遺憾都沒有留下的繼續忙碌。

而我，距離上班剩下最後時限的倒數。

一如往常起身，我默默收拾吃完的垃圾，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再度有了上班的動力。

離開前，在經過小妹身邊的時候我停下說了聲：「謝謝。」

步出早餐店的時候，看著刺眼的陽光，呼吸新鮮的空氣，心裡浮起一股莫名的感概。

也許再也見不到小妹了吧，即使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還是有一點兩點的難過。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