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18

     趕在八點前抵達與恆輕約定的地點。
     她早已經到了。
     人群裡，她永遠是最閃爍顯眼的那一個。
     恆輕自成一種姿態坐著，眼光發出內斂思考的理性，莫名給人一股難以親近
     的疏離感。
     這不是形容冷陌，恆輕只是太習慣旁觀事物。

     『等很久了？』禮貌問了一聲，我旋即落座。
     「還好。」茫然點頭，恆輕思考彷彿還沒回到現實。
     『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

     想我？看來恆輕有什麼還沒搞清楚。
     只見桌上擺了兩份企畫書，隨手便拿起一份來看。
     第一頁是恆輕手繪的室內設計圖，從第二頁開始才是餐廳整體規劃的大崗。
     洋洋灑灑的20多頁，從地點、客群、特色、擺設佈置、金額全都有一定程度
     的提及，感覺起來是份簡單而又詳細的報告。

   
     『才幾天妳就整理出來了？』我沒有辦法不感到詫異。
     「大概。」恆輕微笑：「你拿回家詳細看看吧，如果沒問題就把另外一份合
     約簽了。」
     『現在就簽啊。』說話的同時我就落筆，跟著從皮夾掏出提款卡我才發出疑
     問：『可是我只有二十萬左右。』

     「不用你出錢。」恆輕模樣有些疲倦：「沒有道理要你出錢，你是實際管理
     的兩個老闆之一。」
     『另一個是恆光？』我張大嘴巴。
     「是啊。」恆輕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息：「難得他想做事，以後你彈鋼琴、他
     彈吉它也不錯。」

     『應該的。』我遞過提款卡：『密碼是我的生日，多少補貼一點也好。』
     恆輕也不跟我爭，接過以後認真看我：「你好像一點都不考慮，不會覺得可
     能哪裡有問題？」
     『有什麼好考慮的？』儘管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件，想開以後實際上不就是
     開店？『有問題的話，不是還有妳在？』

     「這店我負責到開幕為止，之後所有盈虧你要自負！我就算股東，以後人事
     、服務、管銷還是全部要你接手。」
     『我知道。』我當然不會笨到以為，開了店一切就會順理成章的好轉起來，
     如果真這麼順利就簡直太沒道理。

    
     「好了！不談那些了，說說你這幾天吧？」側著頭，我發現恆輕多年未變的
     長髮，間隔挑染了葡萄酒紅感覺很正。
     『這兩天結束比稿，我就不接案子了，大概可以說是……封筆？』
     無論什麼理由，結束感覺實在很糟糕。
     想了想在圈子裡好歹也混了四年吧，沒混出個什麼名堂，這夢想也該碎了。

  
     「封筆？」恆輕苦笑：「你還是可以畫啊，店裡擺幾張畫應該不錯。」
     『不知道啊。』我深深吐了口氣，『可能是沒有辦法一心二用吧，總覺得想
     些什麼，就不顧一切確實去做比較好。』
     「不會後悔？」
     『大概。』

     「可是我後悔了。」
     『嗯？』我抬頭，完全沒有讀懂恆輕臉上的表情。
     「因為你好像沒有畫過我啊！」閃過一絲無奈，恆輕試問：「為什麼不畫？」
     『畫就畫啊，最後一張圖就畫妳！』我點頭爽快答應。
     其實做這行有很多機會可以畫到美女，不過該怎麼說，心裡一直有著不成文
     的底限。

     一直以來我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畫，不受限制、也從來不被商業框架。
     或許我真的知道，有時候堅持跟現實抵觸時根本不堪一擊。
     但，這世上還是需要笨蛋吧？
     如果這樣很笨，那我不要聰明。

     「那就這樣約好囉！」恆輕輕笑，輕啜一口咖啡：「這幾天有跟上次那個女
     孩約會嗎？」
     『嗯。』我點頭接著簡單老實說明這兩天跟蕾蕾發生的一切。
     感覺很美？隱約好似沒有這麼簡單。

     「有個問題認真問你。」
     『問啊！』
     「我跟她誰比較漂亮？」
     『當然是妳。』這是實話，在恆輕面前我沒有必要說謊：『怎麼這麼問？』

     「當然是吃醋啊，我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過我？」
     認真看妳？
     恆輕這麼說道的同時，我安靜下來仔細凝視她的臉。

     恆輕眼睫毛很長，眼睛算大，瓜子臉上總是脂粉未施。
     小巧尖挺的鼻子，細長的眉毛，柔嫩水亮的嘴唇……
     其實我很喜歡她的耳朵，恆輕擁有一對漂亮特別得耳朵。
     或許喜歡耳朵很奇怪，但真的，看著恆輕的耳朵時會讓人感覺到想把話說進去
     裡面，然而這……大概也是很多人的願望吧。

     『妳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誠懇地，我說。
     「你知道就好。」恆輕依舊笑得很輕。
     起身按照往常慣例般的付帳，這是她的堅持。
     恆輕從來不讓朋友付帳，這樣的原由大概是因為，我們都非常清楚。
     當時間過去，朋友也一個一個減少了。
     或許有時候會想，哪個人在什麼時候過得好不好，但失去交集以後，連一通電
     話的寒喧都會讓人感到無所適從。
    
   
    
     「走吧！兩個月以後店就開幕了，趁這段時間好好充實自己。」
     不說再見，恆輕從來不說再見。
     她明白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名詞。

    
              - 有的人很擅長傾聽，恆輕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