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學時間，心情實在是相當愉悅。即使對我們來

　　說，放學的意義也就只是多了個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而已；不過這對

　　我們來說，實在是一劑強力興奮劑呀。
　　
老師在一再叮嚀我們，要按時在表定時間回到教室裡上課後輔導

　　後，終於宣布了放學。
　　
『起立、立正、敬禮。』班長的口令聲很響亮。
　　

『謝?謝?老?師?』這四個字我喊得比誰都還用力。
　　
班上的同學一哄而散，往自己早己決定好的地方而去。我卻一時

　　之間不曉得要去哪才好。
　　
只見有一群男生約著約著就要去紅樓打電動了。聽說有一群他校

　　的同學指名要挑戰我們班上的四大天王。我們班的四大天王在這個地

　　區非常有名。除了公認的霸者"阿倫"外，可以說很少有人可以贏得過

　　他們。
　　
丫對了忘了說，我現在說的是快打旋風。聽人家說軍人的抱擒三

　　段踼就是我們班上四大天王的阿猴發明的。
　　
可惜今天快打旋風的四大天王缺了二角，因為大哥和二哥早跟別

　　班的人約好要跟鬥籃球了。
　　

不如趁現在來做個說明好了，我們班呢，因為每個項目都有專精

　　的人。因此每個項目都會有大且響亮的封號。
　　
例如，快打旋風有四大天王；籃球呢有五大神將；躲避球有四大

　　羅漢（羅漢是否只有四個倒不必忙著考察。）；相殺（就是二人對擊

　　，只能用單手，碰觸到對方的頭或膝蓋以下即算勝利。）有五大劍客

　　。
　　
女生比較沒有這些花樣。不過我們私底下常會排名四大美女。女

　　生成績常保前三名的稱做三大才女；男生則是三大才子。有時運氣好

　　的話，我可以躋身才子之列。
　　
而由於我往往是班上四個跑四百公尺接力的其中一個，通常是第

　　三棒，所以有時也是四大飛毛腿之一。只是這只有在運動會那段時間

　　比較活躍而已。
　　
可是這些封號中最著名的著名，還是莫過於七公子了。這是我們

　　國文老師（女生，思春中）給他們取的封號。這七個人不但長得帥，

　　而且頭髮也分得很好看。連制服褲子都是訂作的ＡＢ褲。我們雖然是

　　Ａ＋班，通常會受到那些Ｂ段班或Ａ－班的唾棄，不過他們七個人對

　　於全校所有的女生都具有很大的殺傷力。
　　
往往在情人節、聖誕節或生日那類的日子，他們就會收到許多巧

　　克力以及卡片之類的東西。

大哥及二哥可是天王、神將、羅漢、劍客、才子及公子通通榜上

　　有名。只是因為號稱名草有主而聲勢有些下滑，不過影響力還是很大

　　。可是屬於後起之秀的阿偉，已有崢嶸頭角之勢。他唯一輸給大哥、

　　二哥的，就只是不太可能稱得上才子。

當時林志穎剛出道正在紅，貌似林志穎的阿偉就常在走廊上直接

　　被尖叫著：『志穎！志穎！』

只是他連甩都不太想甩。

班上大部份的男生，幾乎都很想跟七公子保持親密關係。有的硬

　　著頭皮買新球鞋、有的惡補ＮＢＡ、有的砸錢狂練快打旋風。不過願

　　意好好Ｋ書的人倒是不多。

我也挺想跟他們做好朋友的；其實，我跟阿偉的感情很不錯。可

　　能是因為剛好坐隔壁，聊天也很聊得來。唯一我算比較拿手的功課方

　　面，剛好也可以拿來幫他。

不過，假如真要跟他們融合在一起的話，實在是不太可能的。因

　　為他們每個人，都是每天零用錢超過二百塊的大戶啊！每個人每個星

　　期的收入都直逼二千塊。阿偉剛買的那雙新籃球鞋價值一千六，二哥

　　剛買的那隻手錶價值一千二。每個人都有二條單價六百五的訂作褲。

那麼，穿著一雙九十九在夜巿買的白膠鞋的我，要和他們聊些什

　　麼呢？要聊為什麼我的褲子總是鬆垮垮的嗎？要聊為什麼我不跟他們

　　一起打籃球嗎？

其實，他們並沒有排斥我；相反的，還很歡迎我。

只是，我自己在抗拒罷了。

『黃子曦！喂！黃子曦！』後面又有一隻手在狂拍著我，使我從

　　冥思中驚醒過來。

『喔，』我抓抓臉頰：『大嫂喔。』

『你笨喔，在發什麼呆啊？』大嫂捶著我的頭：『再這樣呆下去

　　馬上就要課後輔導了耶。』

『反正也沒什麼事好做。』我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沒什麼事好做喔？嘻嘻！』大嫂賊賊笑著。

『幹嘛？』

『那就替我去福利社買個柳橙汁嘛！』她掏出了二個十元硬幣。

『厚，原來是要我做跑腿噢。』

『怎樣嘛？是要幫我買還是不買？』大嫂嘟嘴撒著嬌。

『幫啊，怎麼會不幫，妳可是大嫂耶。』

說著我便伸手要去拿錢，只見她拿著錢的手握緊拳頭收回自己的

　　懷中。

『幹嘛啊？不是要我幫妳買？啊不給錢喔！』我驚訝地說著。

『說，你是要幫我買，』她臉又開始紅通通起來：『還是要幫大

　　嫂買？』

『妳耍笨喔！妳不就是大嫂嗎？』我實在是搞不懂。

她撇開了臉，將手伸進口袋裡，不說一句話。

我真的不清楚她到底是要怎樣，只能急著東想想西想想，最後只

　　好說著。

『好嘛、好嘛。我是要幫妳買啦！劉佩齡。』乾脆直呼她名諱。

『真的？』她轉回頭來，笑開了臉：『真的是要幫我買？』

『妳不是叫做郭雅君嗎？不要一直耍笨啦！』

『哼！』大嫂洋洋得意著：『這還差不多。』

接著她將錢交給我。我拿了錢後正打算走出教室，卻發現原來大

　　哥站在附近。

『大哥！』我驚呼了出來。

大嫂也轉過頭去看著他，輕笑了一下。

而大哥跟我打個招呼後，便向前來問著大嫂。

『嗨，要下去看我們打球嗎？』

『不了，我現在有點累。』大嫂在輕輕慢慢地說話時．聲音真的

　　非常迷人。

『嗯，好吧，那下次好了。』大哥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向我揮個

　　手致意一下，便往球場跑去了。

『喂，妳幹嘛拒絕大哥啊？不怕他傷心嗎？』我不免唸了她幾句

　　。

『關你什麼事！還不快去買！』她又兇我。

厚！在別人面前都是和和氣氣、溫柔婉約的，為什麼在我面前就

　　只會撒野呀？

我拿著錢，往福利社走去。一路上，我考量著自己剩多少錢，然

　　後可以買什麼吃的東西來解饞。

終於快走到了福利社了，很慶幸現在竟然還開著。大概是因為要

　　課後輔導的同學都一直來光顧吧。

我輕快地邊把玩著手中的零錢邊走著，在走到了福利社門口時，

　　卻彷彿被雷打中般，整個人定住不動。

好像體內有一股什麼熱氣，往我頭上衝去；這使我整個肩膀高聳

　　起來放不下去。我連臉部的器官都無法控制，因為臉部肌肉完全麻痺

　　。

呆在門口一會，我不自覺地轉身往外，準備離開福利社。可是又

　　驚覺不必要這樣，於是又轉回來。轉回來之後，呆了一會又決定轉往

　　外。可是這樣離開還是不對，於是又轉回來。就這樣，我站在門口轉

　　了好幾個圈圈。

不過再這樣下去就實在不是男子漢了，管它裡面有鬼有怪。我深

　　呼吸了幾口，調節一下氣息，便勇敢地跨了進去。

其實這福利社還挺大的，裡面的人也挺多。可是我還是能夠一眼

　　就看到，那條黃色緞帶的存在。

我走了進去，腦中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要買什麼。只是機械性地東

　　瞧瞧，西望望。看一看冰箱，摸一摸零食。

假如裡面存在的是鬼是怪也就算了，偏偏是一個會讓我呼吸急促

　　、心跳停止的女孩。

我總會找機會偷偷瞄一下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她笑著與人

　　談話的模樣，那綁著馬尾的髮，實在會讓人瞧得目瞪口呆，神情呆滯
　
　　。

於是，我就這麼不小心地目瞪口呆、神情呆滯地望著她。

直到，我發現她也在看著我為止。

我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於是趕緊東瞧瞧、西望望、南看看、北

　　摸摸；順便，努力地撥著我剛開始學習旁分的頭髮。

自從知道了這個黃緞帶天使的存在後，我在每天早晨上學前，都

　　會在浴室裡潑了一堆水在頭髮上，然後用力地分出一條線來。此外，

　　在每節下課時更不忘去廁所照照鏡子，用力地刷。

我忍受著所有跟我比較要好的女同學的嘲笑。

『思春嚕！黃子曦思春嚕！』

對啦！我是思春了又怎樣？我才不打算告訴妳們，我努力地分頭

　　髮，只是為了希望別在她經過我身邊時看到我西瓜皮的拙模樣而已。

我這樣做是對的吧？

是吧？

而沒有自信的手還是努力地在撥著。

一會兒後，她和朋友經過了我的身邊，走出了福利社，沒再看我

　　一眼。

我也終於可以比較專心地買我想買的東西了。

可是，糟了。大嫂到底要買什麼東西我給忘了。記得是飲料，好

　　像是蕃茄汁吧。

我付了帳後，便準備走回教室上輔導課。

會不會是這樣子呢？是不是我分的頭髮還不夠好看呀？

我的天使，並沒有多看我一眼。

而走廊上吹來的一陣風，吹散了我的髮；一整片厚重的瀏海平壓

　　在我的額頭上及我的眼前，感覺就像是突然從天空中降臨的一片烏雲

　　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