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仲穆 文學部落

     13

     霓虹燈紛紛亮起。
     我跟蕾蕾並肩走在台中市街道上，心情很輕鬆，身體有些疲憊，肚子很餓……
     心裡卻執意著要到星巴克去喝杯咖啡。
     的確，所謂的任性就是這樣。
    

     星巴克不遠，幸運女神的閃亮招牌！彷彿永遠在轉角處等待。    
     我們去的那家星巴克就位在三民路上的某家百貨旁，路上行人很多，一直都很
     熱鬧，不知為何卻怎麼也無法融入，腳步踏起來有著默默被併棄的孤單。
     儘管有時孤單也可以很快樂，走過幾米繪畫櫥窗，選定了位置落座，在暈黃而
     溫暖的燈下。
     我跟她，只剩一杯咖啡的距離。

     「喝了這杯，恐怕今晚就睡不著了。」忍不住聞了一口卡布奇諾，蕾蕾眼底泛
     出幸福的表情。
     『還是得喝！一杯八十大元耶。』我說著笑，用小湯匙舀了一口黑森林蛋糕。
     「所以說值得，感覺很好。」
     『妳很少喝咖啡？』原來蕾蕾不止是不常來星巴克！許久之後的過後，我才知
     道她根本是不能碰咖啡的。

     「是啊！」蕾蕾輕啜一口，讓咖啡香漾在嘴里：「喝了會睡不著。」
     『妳常失眠？』想起她沉睡的模樣，我直覺地問。
     「不止失眠，我還有氣喘、憂鬱、厭食、燥鬱、心律不整、血壓過低……還有
     更多其他的病你要聽嗎？」擺出絲毫不在意的表情，她說。
 

     看起來這麼陽光耀眼的她，會有這麼多症頭嗎？
     雖然明知道蕾蕾極可能拐我，我仍是張大嘴巴完全說不話來。
     怎麼可以說得這麼流利？不是第一次說嘛！反應快到要讓我拍手叫好。

     「笨蛋，怎麼這麼簡單就被我拐到？假的啦。」蕾蕾輕聲笑著。
     『假的？』我的嘴巴還沒閉上。
     「當然是假的啊！要是真的還得了。」
     『喔。』
     「喔什麼喔，那如果是真的你就不喜歡我了？」張大眼睛，她一臉質疑的表情。
     『不會啊！喜歡以後哪裡會管這麼多？』

     「你的喜歡好隨便，好膚淺。」
     『大概。』我點頭。
     緊接著，蕾蕾仔細看向我：「我覺得你不像沒交過女朋友，你很體貼，說話的
     時候眼睛都看著對方。」
     『怎麼說？』我喝了口咖啡。
     「因為你很尊重女孩子，相處起來開心，而且你房間的床超軟超好睡，以後沒
     事可以去嗎？」
     咖啡還沒噎下，我差點沒有吐出來：『妳是認真的？」    
     「當然啊！」蕾蕾點頭。
 

     『好啊！妳想來就來，為什麼晚上都睡不著？』
     「沒有為什麼啊！心情不好，或者因為害怕，我比較習慣白天睡覺。」
     『害怕？』如果不是工作，非不得已我是不會白天睡覺的，熬夜那種疲憊，不
     是正常人可以體會。

     我是個極容易入眠的人，幾乎碰到枕頭三秒鐘就能夠入睡！儘管經常做夢，卻
     很少會記住夢的內容，當有人告訴我他的夢境時我都會很羨慕他們，有人說經
     常作夢的人心理比較健康，我大概就是那種不健康的人吧！有時剛醒來還躺在
     床上時尚能記起夢中的某些片段，但通常一離開床夢就消失了，像被風吹過的
     蒲公英種子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一直認為我的夢跟床鋪之間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勾結，它們背著我私自
     簽訂了某種惡劣的秘密條約，床鋪在我離開它的一霎那就吃掉了我所有的夢，
     大概是作為它載著我一整夜辛勞的補償？
               
    
     「是啊。」蕾蕾頓了頓，又喝了口咖啡：「其實夜深人靜的時候，閉上眼睛，
     我很怕是不是明天就不會醒來。總覺得時間不夠，想做的事情太多，要是做不
     完怎麼辦？所以我睡不著。」
     這是今晚第二次，我再度張大嘴巴發現自己確實被拐了。
     怎麼有人撒謊可以說得這麼真實，充滿著溫度，如此輕易地毫不在乎？
    

     我笑了笑，企圖掩飾些什麼：『妳開玩笑的吧？ 』
     這女孩是太過浪漫了嗎，天生就莫名存在著悲劇情結，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公主
     病存在？
     「你說呢？」回應我的笑，她的笑好輕好輕。
     於是我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感覺，該問嗎？
     也許還不到時候，但我確信自己無論如何對她的心意都不會改變。

     『對了，我之前在星巴克有集點，可以換兩個杯子，一人一個怎麼樣？』很直
     覺的，我就是想轉移話題。
     雖然星巴克的杯子真的很精緻。
     「好啊。」蕾蕾開心的點頭。
    

     於是我馬上到櫃台取來兩個杯子，跟著我和蕾蕾約定了好多好多未來要一塊做
     的事，她想要撞球、想要去海邊、想要坐火車到處走走、想要看電影、想要唱
     歌……感覺上蕾蕾很清楚自己未來的藍圖究竟要些什麼。
     只是我跟她真的可能完成那些事？或許當時只是說說而已，我卻在心底牢牢記
     地記下了一切。

     『對了，妳以前交過男朋友吧？』離別前，我偷了個空檔問。
     她抬起頭反問：「怎麼了？」
     『那他們對妳好嗎？』
     「怎麼會這麼問？好怪！真的對我好就不會分開啦。」
     『意思是說他們都對你不好？』請原諒，我又再度忍不住張大嘴巴。
     如果能夠擁有像她一樣的女朋友，連作夢，大概都會笑著吧。
     「也不是這麼說。」蕾蕾稍微思考了一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有啊，因為我想對妳好。』說完，我點頭再度強調：『我想要對妳好。』
     「我知道啊！」毫不在意的點頭，她給了我會心的微笑，緊接著頭也不回地消
     失在夜色當中。

     而我，而最後踏著月光散著步回家的時候，在租貸房間附近微亮的路燈底下，
     我看見了一個女孩。
     是恆輕。
     她手裡提著一袋食物，神態輕鬆的不像等待，但我確實知道她在等待，因為她
     不是別人，她是恆輕。

              - 我跟她，只剩一杯咖啡的距離
                              那距離卻始終無法跨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