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再一次見到女孩,是在徹底遺忘的三個月後……
    秋天,是個讓人感到安穩舒服的季節,我想我喜歡秋天,儘管它也適合離別。
    結束工作,交了稿,鬆了口氣,我伸了伸懶腰再度提起筆記型電腦,前往離家不遠
    處的星巴克。


    通常遇到新稿的瓶頸或心裡煩悶的時候我就會跑到那裡。
    點杯咖啡,或者看點書、或者思考些什麼。
    又或許,什麼都不做。
    安靜的看著眼前來去的人們,打扮亮麗,舉止充滿自信,稍微讓思緒抽離一會,就
    會覺得活著很好。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嗎?」一道陌生的稚嫩聲音傳來。
    我抬頭,無法置信眼前站了一個女孩,她手裡應景的拿著咖啡。
    目光很快自然地左右環顧四週,雖然說人絕不算少,卻也不是沒有空位。
    這個女孩,到底在想什麼?這裡不像是做問卷調查或賣太陽筆的場合。
  『可以。』應了一聲讓她入座,我偷偷端詳起她來。

 

    她一臉素顏,身穿極為樸素的純白T恤,緊身彈性的牛仔褲,嘴角帶著笑容……
    於是我努力的搜尋腦海裡的美女資料庫,大約五秒鐘左右,我想大概已經到了可以
    發誓的程度,我完完全全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孩。


    「你……」女孩的口吻有些遲疑:「還記得我嗎?」
    偏頭苦笑,我猜我的表情很蠢:「我們應該不認識吧。」
    「是嗎?」女孩輕輕嘆了口氣,很輕:「對不起,我想我認識人了。」


    『我很像妳認識的某個人?』也許是讀的學校太多,同班、認識的朋友太多,所以有
    時我會懷疑,路上看見的美女,也許就是曾經認識的女孩也不一定。
  「不,我跟他也不算認識。」點頭,女孩舉起咖啡杯輕啜一口就安靜待在一旁不再出聲。


    也許無聊,我暗自思考起來。
    我算是個長象讓人印象深刻的人嗎?
    大概不算吧,我得長相很普通,也沒有頭殼壞到以為正妹會來跟我搭訕的自信。
    說穿了就是個沒什麼特色的傢伙,既不懂打扮,穿著也完全跟不上流行潮流的腳步。


    會不會是聲音?
    因為工作的關係,偶爾必須應酬似的定期上電台訪談。
    不管網路還是現實全是一樣,我從來不見網友,也極少與所謂的讀者會面。
    總覺得這樣稍微隔著距離的安全感,會讓我感到不受打擾。
    只有聲音,文字、圖畫,難道就不能理解我這個人?
    或許,我只是害怕赤裸裸的攤在太陽底下的窘困。
    我嚴格來說算是個業餘畫家,儘管偶爾會兼職寫作,文字卻始終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我該走了,謝謝。」沒來由得道了聲謝,女孩逕自起身。
    於是我回過神來,一臉搞不清楚狀況。
    『不趕時間的話,稍微聊一下吧。』


  我有點好奇。
    為什麼女孩會尋找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那個人跟我長得有點像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那個人跟我之間的差別在於?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海浮現,見到女孩坐下以後,我露出一絲微笑。


    『可以稍微跟我聊一下,妳想找的那個人嗎?』
    我心裡想著,這大概是個寫小說的好題材吧。
    「嗯。」女孩稍微停頓思考一下,接著才說:「我不知道,只是覺得你應該就是他。」
    『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聳肩露出微笑,女孩像是試探似的繼續說著:「其實我連他的名字
    都不知道,大概是三個月以前,我差點因為下雨沒有辦法趕上比賽,然後他很熱心的
    幫了我一個忙,我很想當面謝謝他……」


    這……女孩大概是講到下雨的時候,我突然有種被雷狂轟的感覺,心裡有種被撕裂的
    感受,記憶整個從遺忘深處整個竄升清晰浮起。
    完完全全,躍上腦海的畫面一絲不露的播放,我忍不住睜大眼睛,大叫。


    『原來妳就是那個演歌仔戲的女孩?』
    「什麼?」先是一愣,女孩很快忍不住失笑:「我不是演歌仔戲的喔。」
    『不,不是。』我拼命的傻笑搖頭,然後食指指著自己:『妳怎麼可能記得住我。』


    怎麼可能?
    我想,自己記憶算是很好的了。
    儘管從小到大成績都不是頂尖,但憑心而論,只要是我想要記得的事情,就會老實的
  狠狠記下。
    只是我連作夢都想不到,怎麼……怎麼有人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產生記憶。
    未免,太了不起了吧。   


    「呵,我也不知道。」女孩點了點頭,「我也沒有刻意去記,只是該怎麼說……只是
  剛好看見你,然後突然想起來而已,其實我也不確定。」
    『是嗎是嗎,這麼剛好啊。』連續幾個疑問句,我打上了一個句號,莫名開心的不能
    自己。


    我想,也許這就叫緣份吧。
   兩個陌生人,在數以百萬計的城市裡,再次相遇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呢?
    我不知道,但我遇到了,所以我選擇相信。


    當咖啡冰塊融解到水裡的時候,儘管只是一瞬間極細微的聲音。
    在星巴克再度相遇。
    我想我真的徹底記起來了,眼前的人是一個我曾經純粹喜歡過的女孩。


   
                   - 如果這都不算緣份,那麼也許世上沒有神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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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仲穆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